看着楼子棠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赵嫣暗道不妙,她一时口没遮拦,他不会真的心黑到要她付钱吧?果然——
「若你有心,」他柔柔对她一笑,「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
「你——」赵嫣呼吸一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禁笑道:「我说笑的。」
她没好气的看着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郎君,宇坤打扰。时辰已不早,该启程了。」
门口响起的声音令赵嫣微愣了下,魏宇坤?!两淮盐运使魏大人的嫡子,与这些日子喜欢白小冉而闹出不少动静的魏孝政是手足,只不过眼前这位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少爷。
楼子棠的神情一正。
赵嫣敏感的察觉楼子棠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虽然很快隐去,却依然被她清楚捕捉——那个眼神透露出的杀气令她心头微惊,不过就是个孱弱的公子哥,为何会有这般戾气?
楼子棠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柔柔一笑,「看来我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赵嫣站起身,下意识的本想回一句「最好老死不见」,但是看到他的脸,话不禁又吞回肚子里。以前不觉,但今时今日令她觉得容易被皮相迷惑,不是件好事。
门被从外头打开,魏宇坤大步走进,有些意外的看着屋内的情况,目光落在赵嫣身上。
赵嫣目光不经意的飘过他身上,多年未见,但她可记得魏宇坤因为嫡出,自诩高人一等,又受魏氏这姑母疼爱,小时常到赵府作客,这家伙以前没少欺负过她,如今乍见到他,勾起了她在赵家那段不开心的回忆。
她敛下的眼神微冷,楼子棠跟他走在了一道,果然不管再怎么变,他与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默默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魏宇坤见楼子棠没有介绍的打算,只当是宝庆楼的奴仆罢了,也没将她放在心上,「郎君,马车已备好。」
「我稍后便至。」
魏宇坤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魏宇坤口气恭敬,但赵嫣在红霞阁待了这么些年,看那些老戏骨演戏、教戏,敏感的瞧出他身上透露出的一丝傲慢,他并非打心里敬重楼子棠,这份认知令她有些意外。
虽说她是个小老百姓,但也知道凭着永安侯府的名号,楼子棠尽管无法袭爵,但是上头有个功在边疆的兄长,纵使两淮盐运使魏大人见了,也得敬上几分,更别提全无功名在身的魏宇坤。
她审视的看着楼子棠,聪明如他,难道就一点都没瞧出来,抑或是就算察觉,也不当回事?若真是后者,赵嫣真心同情魏宇坤,因为她比任何人清楚,楼子棠温和,但若真要使计害人,可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以她为例,几次交手,她都被坑得莫名其妙。
她看着李大壮上前,蹲在楼子棠面前,准备将人背起。
她一把上前,没理会蹲着的李大壮,伸出手,再次将楼子棠打横抱起。
楼子棠原本自得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低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立刻放我下来!」
看见他慌乱的神情,赵嫣觉得心情变好了。「别乱动,小心我把你摔了。你身份尊贵,摔了我可赔不起。」她开心的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觉得被个女人抱着很窝囊?」
楼子棠的太阳穴闷痛,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年纪已不小,该知男女授受不亲,你——」
「出门在外,哪来这么多规矩。」赵嫣打断了他的话,「我告诉你,若觉得让我抱着丢人,以后记得多吃点东西,把自己养得壮硕些。」
等在门外的魏宇坤见楼子棠被个女人抱出来,脸上惊讶一闪而过,但因为楼子棠没出声,所以他也没费心上前阻拦,只是嘴角嘲弄的一撇。
赵嫣没理会他,将楼子棠放到马车上,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头解开自己腰间的荷包,「给你。」
楼子棠没有冲疑的伸手接了过来,荷包不重,捏了捏,里头似有几颗圆球硬物。
「里头是栗子和核桃。」赵嫣替他解了疑惑,「都是好东西,我每天都会带些在身上,累的时候吃上一颗,精神都好了。」
这些东西并不是多罕见,但是她的关心却是难得,「你不生气了?」
她的眼珠骨碌碌一转,「生气,但我是个以德报怨的大善人,你讹诈我,不过我也不想看你真的饿死了。」
「言过其实,我只是食慾不好,吃得少。」他兄长失踪月余,再过几天消息该传回京城,这个消息瞒不住,这几日他思虑盘算再三,纵使面上如常,但心境终究不再一样。
看着赵嫣圆圆的眼睛,呆愣之中带着几分灵动,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住她肉乎乎的脸颊,果然如他想像中的柔软。
脸颊忽然被捏住,赵嫣惊得瞪大了眼。
在她动手拍掉自己的手前,楼子棠松开了她的脸颊。
「混帐。」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亏我关心你,你竟对我动手动脚,果然是个白眼——」
「启程。」
察觉马车动了,赵嫣吓了一跳,「我还没下车。」
「是你不走,我又没开口留你。」
赵嫣也顾不得跟他吵,连忙跳下马车,一脸气恼的看着一行马车渐行渐远。
马车内的楼子棠脸上带着浅笑,倒出荷包里头的几颗栗子、核桃。许多事变了,但看到她依然爱吃、爱笑,良善依然,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