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大平原上,分布着一座座城池、城镇、村庄,像是大大小小,几百上千块锦盒,镶嵌在土地之中。
但最浓重的颜色,并非这些人烟繁华之地,反而是在那些原野之间。
因为已经化冻,荒地上有了大量柔软细嫩的青草,野林间那些枯干丑陋的树枝上,又抽发出了新芽。
树木的种类太多,广袤原野上,除了最常见的嫩绿树叶之外,棕红色的、金黄色的、紫红色的,凡是能说得上来,想得出来的色彩,都应有尽有。
宛如有世间最豪阔的画匠,在涂抹这片山河。
就连最普通的水的颜色,都是那样令人赞叹。
苏寒山飞到这里的时辰,恰逢万川皆红的异象,已经散去,各地水脉,都露出原有的模样。
有的净蓝,如同宝石,有的深绿,绕过山崖,有的湍白,揣下飞瀑。
有的远看深沉如墨,近了一看,却比最纯净的水晶还要清澈。
夕阳光辉洒下来的时候,如纱如雾,波光粼粼,又让这些本色不同的原野水脉,焕发出了更诉说不尽的喜人色彩。
这片平原,之所以叫做花尾原,就是因为西北方向的摩天岭群山,分外高耸,恰如一只只昂起脊背、抬起脖颈、傲视苍穹的孔雀。
而这片平原上的土地、水脉的景色,恰如大量孔雀的翎羽,修长而散漫的铺展下来。
苏寒山沿途欣赏美景,按照戒灵指示的路线,又飞了将近三刻锺,才在鹿鸣江的尽头,看到了郡尉府。
鹿鸣江,是怒沧江的分支。
怒沧江主干,在西北地势高处,分出一条水脉,流入平原地区,形成如同雀尾铺展的水脉港汊。
而这些平原水脉中,最粗壮的那一条,就被称之为鹿鸣江。
江水在流出两千一百多里之后,又在东南方向,汇入怒沧江主干之中。
年深日久,水浪侵蚀,在鹿鸣江汇入怒沧的那块地方,形成了大片水泽洼地,中间还有一座千顷大小的湖泊。
司徒云涛的郡尉府,就位於这片湖泊水泽的北方堤岸之上。
整座府邸占地也有上千亩,但建筑物不算太多,每一座院落都显得非常开阔宽敞。
苏寒山朝其中一个院子降落下去的时候,察觉到整座府邸中不少气息窜动,朝这边查看。
等发现了标志性的地火红云,认出是“司徒云涛”的身影,才全部平息回去。
“大人,你回来了。”
院子角落里面,早就有一个头戴方巾的白衣青年,在那里煮茶等候。
一看到苏寒山降落,立刻靠近过来。
此人名叫马连波,实际该算是司徒云涛的弟子之一,也是他的心腹手下,是少数几个知道司徒云涛计划的人。
明知眼前并不是自己的真师父,周围也没有外人在,马连波的举止态度,依然不露半点破绽。
“嗯。”
苏寒山点了点头,翻手取出一个小球。
这小球如果放大一些,就可以看得出来,是一百多柄长剑,全部剑尖向内,聚集成团。
“咱们收到的消息不假,飞流剑宗那边,确实有一座剑坟遗迹,大约是维护遗迹的阵法,年头太久,这两年时而有些破口。”
“先后有一尊剑道傀儡和这些剑灵流窜出来,我这回跟老柳斗了一场,夺得这些剑灵,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你们先拿去参悟其中蕴含的剑法,但记住不要把剑灵炼化掉,等我养好了伤,还要仔细琢磨琢磨这个玩意儿,拿去跟老柳谈谈价。”
马连波接过小球,面色微喜,随后却又有些忧虑,说道:“大人,你今天不在的时候,司徒世家有了新动作。”
“他们放出消息,要在二十八天之后,到鹿鸣湖边,举行一场祈福大典。”
苏寒山诧异道:“祈福大典,为谁祈福?司徒家老头子的寿元,应该还没到捉襟见肘的时候吧?”
“不是为司徒世家的老祖宗。”
马连波拱手道,“是为了陛下祈福!”
假如只是为了司徒世家老祖宗祈福的话,也算不了多大的事情。
发动郡治之地的各个寺庙,包个场子,再找一大群和尚道士唱经念咒,花灯游街,也就差不多了。
雪岭各家各派的人,就算是捧场,派出壮年骨干带几个年轻新秀,参与一下,都算是给足了司徒世家面子。
但是给楚帝祈福的这个名头,可就大了。
天高皇帝远,大家平日里是不怎么在乎皇帝的存在,可是朝廷的体制,各种规矩的影响,其实都渗透在每一个角落里。
作为实际掌权的司徒世家,结合名义影响上最大的楚帝,两相叠加,雪岭各方掌权者和背后老辈的底蕴,却都不得不注目过来,甚至参与进来了。
“呵,既然是这么庄重崇高的事情,为什么要选在鹿鸣湖边?”
苏寒山低笑一声,说道,“直接选在郡守府,不是更有诚意吗?”
马连波答道:“他们表面上是说,鹿鸣湖是大吉之地,正好是鹿鸣江汇入怒沧江之处,暗合万川归海之意,万民祈福,归於陛下,再合适不过了。”
“实际用意,恐怕是看朝局不稳,有心试探,想趁机对大人不利。”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与大人关系亲近些的,约莫都会来找大人商量,如何应对这次祈福大典。”
苏寒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会意。
朝局不稳带来的机会是双向的,司徒云涛在着手准备,对付司徒世家,可对方也在趁这个机会,要谋划针对司徒云涛。
马连波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提醒他,事情多了变数,本来想靠一个闭关养伤,推掉大多数外务的借口,现在只怕是行不通了。
面对这个暗流汹涌的祈福大典,身为“司徒云涛”的他,多多少少,要会见几个自己这方的盟友。
之后需要面临的考验和试探,也都比预计的更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