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海客无心,则白鸥可狎。”“不曾听过。”
“就是说,出海捕鱼的人,如果没有伤害海鸥的心,便可以和海鸥自在的玩耍。你常和山中山下的精怪打交道,应该明白,若你内心坦然,既无恶念也无冒犯之意,许多精怪便都可以和你自然交谈。”
四师兄说道:
“这门法术也是这样:动物皆有灵性,你若是想结交呼唤它们,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颗不伤害它们的心。”
“仅是如此吗?”
“当然不止是。”
四师兄笑了一笑,拿起竹笛来,用孔洞对着天光看了看,这才继续说道:“还需要你於心无愧。这个就看你个人的心境和性格了。”
“心境和性格?”
“有人要修此法,需得终生不可食肉;有人修了此法,却也不可将这些生灵动物置於危险境地,否则法术就施展不出来;有人修习此法,只需对天下生灵保持起码的敬重即可,尽管吃肉;有人修习此法,只需不主动伤害自己那些结交的生灵动物即可,别的照样捕猎垂钓,杀鸡炖鸭。”四师兄顿了一下,“后两者是最多的。”
“这样么……”
“当然,也有人天生坏种。理论上说,这样的人哪怕修习此法,也可随意残害这些生灵。”四师兄说道,“不过生灵皆有灵,能辨善恶,这样的人在与它们结交这一步上、在纯善之心这一步上,就已经被卡住了,连入门都不能。”
“明白了。”
林觉看向四师兄:“那师兄你觉得,我会是哪一种呢?”
“第三第四种。”
“这样啊……”
“初学这门法术,哪怕还没入门,就可使得山间猛兽见你而不起捕猎之心。若能知晓山间飞禽野兽的意思,便算是入门了。再学便可施法,由一片陌生之地将陌生的飞禽走兽唤来,便是‘聚调’,诚心一些,便可使它们相助於你。”
“记下了。”
“我先教你‘技’,你可用扶摇做练习,它自小被你带大,与你感情很好,互相熟悉,是最适合的对象了。”
四师兄为他详细的讲述起来。
不知何时,本来该在诚心练习化石法好卷师兄的小师妹也搬了一个蒲团坐了过来,认真的听着。
只是她的天赋在五行上,这类术法更偏阴阳玄妙,她听着有些费劲。
听着听着,不禁挠头,看师兄听得格外专注,似乎理解得很顺利,这使她神情越发严肃,好在一扭头和身后的狐狸对视,又给了她许多安慰。
干脆起身,苦练化石法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师弟啊,又在学老四的聚兽调禽之法了啊,我看我们商量一下,你当大师兄算了。”
旁边传来三师兄的声音。
“师弟你看,像这种人,他想学这门法术就怎么都学不会。”四师兄盘坐,拿着已经做好的竹笛,笑着说道,“哪怕是山间最笨的动物,看见他这样子也觉得嫌恶,不可能与他结交的,更别说听他的了。”
“太对了。”
林觉赞同着说,同时回头。
几个师兄都出来了。
“今天就到这吧,四师兄,刚好我们去鸣啁山大醮,得了一门新的咒禁咒术。你们也可以学一学。”
林觉知道师兄们都是主修一门法术,有的会学别的法术,像是呼风,有的会学和自己主修的法术有关的法术,例如二师兄学的火法、服食,有的只学咒禁之法,因为咒禁之法实在简单。
有些师兄本身也无多少争斗心欲,例如二师兄和五师兄,他们便主研炼丹和医术,几乎一门心思都扎在上面。
二师兄还好一些,他炼丹需要用到火行法术,他在这上面造诣极高,远胜林觉。而且他上山修行的时间也比较长,若是他出去遇到歹人妖怪,几乎不需要什么剑术和咒术,一掌火焰推出就可以将整个蓬船都烧了,那寺院中的妖怪自然也禁不住烧。
五师兄的战斗力是最弱的。
不过修道和法术本身并非只有斗法,修道之人也不是单靠斗法来判高低,哪怕天上的神仙,也有不少是不修斗法之力的。
人也好神仙也罢,是否值得尊重,绝不是单看他的武力高低。
换成畏惧这个词还差不多。
尤其是知晓浮丘观历代弟子下山后的归宿之后,林觉便差不多明白了——
若是五师兄下了山,应当会选一个离城近些或者干脆就在大城之中的道观住修,他会成为一个远近闻名、足以被人称奇乃至写进书中的道医,也许会有很多人尊他为名师真道,时运相济,也许世间也会流传他的传说。
若他愿意,可能帝王将相都会对他抱有敬意,哪怕天下沉浮,改天换地,无论谁当家做主,都会对他礼遇有加。
他的价值并不靠武力来实现。
加上人喜好不同,天赋侧重不同,不见得每样法术都适合,自然就不学杂了。
然而毕竟天下要乱了。
像是咒禁这种法术,一天就能学会,简单好用,有什么可拒绝的理由呢?
说来它的缺点也是有的。
除了对人无害以外,便是威力上限不高。
咒禁之法以咒术御灵,寻常只学养气法的民间先生、江湖术士也能使用,有道行的修行人用起来威力自然便要更大一些,只是再大也不可能用来对付大妖大鬼,乃至妖王鬼王。但是话又说回来,若你能与大妖大鬼、妖王鬼王相斗,便也不再需要这门咒禁之法了。
於是今日师弟也当一回师兄。
夜传师兄附剑咒。
传完这门法术,正好山神传信来,让浮丘观的道人们明早前去通禀山下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