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者同於物。”
道人身形竟轻松穿过房门。
随即快步而入,又进了主殿。
伸手一指!点灯术!
屋中顿时亮起豆大的灯火,照亮整间大殿。
大门两旁各有护法神像,正前方一张长长的神台,城隍站在正中间,比常人略高大一些。身旁辅官与武官各有两位,塑像都和常人差不多大,再边缘则是一些只有二三尺高的胥吏小像,其中就有守着南门的那胖瘦二位神官。
前面一个香炉几个泥方,插着一些香。
林觉左右看了一眼,没见到有完整的线香,事急从权,便捡了三支未烧完的香,点燃敬上,一句废话也不说:
“我乃徽州黟山道人,祖师搬山道人,师承云鹤道人,有紧急要事,事关全城百姓民生,请翠微城隍出来一见!
“请翠微城隍出来一见!
“请翠微城隍出来一见!”
连着喊了三句,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林觉皱了皱眉,没有停下。
“请翠微城隍出来一见!
“请……”
又叫三声,还是没有反应。
甚至一点微风都没有吹起来。
林觉眉头越皱越紧。
请意离神君都没这么费劲。
稍作沉思,嗤的一声,拔出长剑。
剑锋一扫,映入一缕明亮剑光,好似将后方黑暗的墙壁也斩了一道似的,可其实却只是在城隍的衣摆上划出一道痕迹。
“翠微城隍可在?”
“呼!”
神灵这才有所感应,庙中顿时起了风,吹乱香炉上的青烟,吹亮线香的红点,又吹得油灯上的火焰一阵摇晃,墙上神像的影子便也随之摇晃不停。
恍惚之间,庙中几尊神像都有变化,生硬的棱角与色彩变得柔和,身躯五官变得生动,眨眼之间,上方便出现了几位穿官袍的醉醺醺的神灵。
一位辅官低头一看,见城隍衣袍破碎,当即勃然大怒,抬起手来,带着醉意指向下方道人:
“下方何人?竟敢毁坏城隍塑像!”
“在下黟山道人林觉,乃正统灵法派传承,修阴阳灵法。有紧急之事呼喊城隍,城隍久久未至,这才出此下策。”
“大胆!什么紧急之事,能让你大半夜闯入城隍庙呼唤城隍?你可知晓,此时已是半夜,今日西城酬神,城隍正与庙中神官看戏饮酒?”
“莫说这些。”翠微城隍摆了摆手,亦是醉醺醺的,“若是真有紧急之事,半夜来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官也想问,有什么紧急之事,能让你连一炷香都舍不得,捡别人上过剩下的香敬给本官?难道在你眼里,本官就只配捡别人的残香不成?”
“嗯?”
林觉不由抬起头来,直盯着台上几位神灵——
这几个神灵没有德行!
本来听这翠微城隍一开口,还以为他也许正直一些,却没想到,说到后面,不过是把刀子换软了些。
道人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他在拔剑之时,便已想好了如何与神灵解释,然而这时已然明白,这些话派不上用场了,他也不想说了,好在他还有另一种说话的方式。
於是当即握紧手中长剑,沉声说道:“你们这群昏官庸神!死到临头还不知晓!”
“大胆!竟敢辱骂神灵!”前方城隍说道,“什么死到临头?”
“你们可知城中今夜起了瘟疫?”
“城中瘟疫?”
台上几个神官都面面相觑。
翠微城隍虽然酒醉且疑惑,可也知晓瘟疫不是小事,於是看了看身旁神官,立马就在神台之上闭上了眼。片刻之后,才又将眼睁开。
这时他的酒意明显醒了一些。
可是愤怒却没减少多少。
“瘟疫又如何?若是天上降旨行瘟,便是天翁的旨意,与本官何干?若是地上自生瘟疫,则自然由人自己治瘟,你来找本官何事?”
“难道就没有第三种可能?”道人昂首持剑与神灵对视。
“什么、什么可能?”
“今日黄昏我进城时,遇到守城的神官,我曾告知他们,听说东南方向有疫鬼前来,让他们注意防范,同时禀报与你,你可知晓?”
“……”
城隍当即愣住。
忽然想起,今晚西城大户酬神,众多神灵看戏饮酒之时,确实有两个小神官在酒宴上与他提过一句,不过饮酒之时,自是饮酒为重,当时无论城隍还是神官都已喝得醉了,自然都没当回事。
此时忽然后背一阵发麻。
“莫要多言了,你我心知,就算是寻常瘟疫,不管天上降的还是地上自生的,百姓死得多了,你的香火也会变少,百姓一怒之下,迁怒与你,将你的神像神庙砸毁也完全有可能!更何况这等事情,若是天上发现,必将你革职撤换!”
林觉不想耽搁时间,只想让他快些去找疫鬼,快些通报其它几县城隍,於是快速说道:
“如今还有弥补办法!”
“什、什么办法?”
城隍不知何时已经慌乱起来。
身后的辅官武官也面面相觑。
只听得下方道人说道:
“一是马上派出手下所有神灵,搜查城内,若能找出疫鬼,便是将功补过。二是这疫鬼不光祸乱翠微一地,你须马上报知天上瘟神,且以最快的速度通报周边县城的城隍,就算找不到疫鬼,若能帮助他们防范瘟疫,也算功劳一件。若能想出办法,托梦助县官除瘟治疫,救下一城百姓,不仅也是一件功劳,而且可能为你聚来更多香火。”
“……”
神台之上,神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道人说得是有道理的,也是该这么做不假,只是这被拎着耳朵做事的感觉真不好受。
“本官自然知晓!”
“管你知不知晓,反正我会告知此地符籙派道人、请他们往上报。”林觉已经一点客气也没了,对於这等神灵,还是这样说话能让他们听得进去。
“你……”
“告辞!”
城隍还想说点什么,道人已经转身走了。
神灵无德,自然无需敬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