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乌巢禅师授心经,有始有终! 混混沌沌之中,唯有蒙昧。
阵阵诵经声,不绝於耳,响彻天地。
其声专注而虔诚,宁静而平稳。
昼夜响彻,百载未停。
蒙昧的混沌中,似是因此有了些许变化。
不知何时起,‘我’有了意识,诞生在了这个世上。
‘我’的知觉越发清晰,听到了林中的鸟鸣。
不过它们的声音极为简单,并没有带给我多么特殊的感受。
某一日,在昼夜不停的诵经声中,‘我’能看见了。
‘我’看见了山间小庙,以及其中住着的数名僧众。
僧人们自己种地,挑水,打扫。
他们每当空闲下来,便会打坐诵经。
后来,僧人们在山林中,搀回了一位穿着布衣的男人。
僧人们把缸中稀少的米粒,熬煮成粥,喂给了他。
他渐渐康复过来,向着僧人们辞行,口中满是诚心诚意的感谢。
‘我’感受着这股温暖真诚,竟有些满足。
‘我’便静静的看着他们,不知过去了多久,僧人们的脸上,生出了许多细密的皱纹。
而曾经被僧人们救过的布衣男人,回来了。
他头发变得灰白,身上的布衣换成了华服。
他指挥着一群人上山,为僧人们的寺庙扩建,修缮山路。
庙中也因此,迁来了一尊石像。
“从今以后,大师们就能收到香火钱了。”
“有了路和佛像,就会有更多的人来礼佛。”
他的声音变了很多,但‘我’仍然能听出,那股真诚与感恩。
果不其然,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开始陆陆续续有不同的人上山。
他们有的捧着一小袋谷粒,有的手里紧紧攥着几枚铜钱。
他们对着石像叩首,嘴里反覆念叨。
‘我’从中听到了祈祷美满,渴望幸福安宁的愿景。
这种新鲜的声音,让‘我’颇为好奇。
‘我’聆听着人们的美好愿景,只觉与感受,变得越发活泼,越发圆满。
来庙里求福的人,越来越多了.
同样变多的,是庙中僧人们脸上的皱纹。
他们的行动越来越冲缓,直到有一天,长睡不醒。
剩下的僧人,围在这些睡着的僧人身边,面色有些悲伤。
这一天,‘我’从他们的诵经声中,感受到了一种酸楚。
不过一段时日后,他们自庙外领来了一群新的小人。
小人剃去了头发,成了新的僧人。
庙中焚烧着的长香,越来越多,香火越来越重。
而‘我’能听到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乱。
原本只求幸福安康的声音.变了。
变成了求财,求子,求功名
甚至有些人,希望自己的仇家倒霉。
他们跪在佛像前,列举仇家种种莫须有的罪行,希望神佛降罪仇家,好让他们出口恶气。
这种声音所蕴含的恶意,让‘我’颇为不适。
但这种恶意,却宛如某种粘腻恶心的事物,死死的缠绕着‘我’,无从挣脱。
纷纷扰扰的声音,越来越多,几乎要遮住平日里那些清静诵佛之声。
一时之间,‘我’有些疲乏不堪,难以应对分辨。
不过这些恶意,却也让我得到了成长。
我的知觉越发壮大,直至能够覆盖山下,延伸至一处村镇中。
终於有一天,山上的僧人们,受人邀请,集体下山。
镇上亦有人,围在一团,搭建高台。
‘我’在那天,再次听到了那位,真诚良善之人的声音。
“大师,这次劳烦你们举办这水陆大会了。”
“收来的香火钱,老朽一定用於村庄修缮!”
“乡亲们,这次水陆大会乃是大师们好心,为咱们村禳灾祈福,香火钱可一定要交足了!”
“不然这诚意不够,佛祖也没法保佑你啊!”
这人似乎是会变的
‘我’没有在其身上,听到当初的良善与真诚,反倒是听出了谎言与恶念。
他似乎人如其名,言行……不一。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人前鼓舞乡亲捐赠香火,背地却找人密谋恶事。
“水陆大会搭的高台,做点手脚,别让人看出来,搞出点事情来。”
“钱已经收够了,让这大会早点结束,也早点把这群和尚赶回山去。”
“村民成天拜佛,信一群和尚的话,那我这个村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那台子,终究是塌了。
‘我’看见站在高台上的僧人死了,站在高台下的村民也死了。
活下来的人们,他们对僧人们充满了怀疑与恶意。
僧人们无奈的回到了山上,显得很是狼狈。
他们有不少人,因此而离开,偌大的寺庙分崩离析。
只有一人,选择留了下来。
那人穿上了一身褐色僧袍,偶尔会带来一些新的弟子。
‘我’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却很难有做出些什么的想法。
毕竟……‘我’本来就什么都干涉不了。
随着时间流逝,那种让‘我’不适的话语,变得越来越多。
恶意对‘我’的侵染越发猛烈,‘我’拚命的想要摆脱它们,但却毫无用处。
直到有一天,这片天地……似乎变了。
‘我’渐渐发现,现在的‘我’似乎开始变得,能够做到许多事情。
‘我’试着将那些,‘我’所不喜并厌恶的东西,剥离了出去。
不过,这么做却治标不治本,无法剥离干净。
甚至於,那些被‘我’剥离而出的东西,还酿成了大祸。
那些东西似乎对如今方天地,格外适应。
它们在夜间,化作蓝皮长舌的鬼怪,而在白日,则是将自己藏进了人们的话语中。
慢慢地,它们甚至学会了,将人变成自己的同类。
镇上的人开始变少,使得村民们发现了这一变化。
而那个言行不一的人,这才想起山上的僧人。
……
那一夜,长舌鬼势不可挡,僧人们几乎死伤殆尽。
而那些酿成祸端的妖道们,所看见的是潜伏已久,滚滚而来的鬼潮。
褐袍僧人,经过岁月摧残,早已变老。
他流着血泪,身体虚弱却绽放金光,在鬼潮中巍然不动。
他在镇中坐了许久,护住了一些尚未被同化的村民,随后在清晨回到了山上。
这一次,‘我’感觉他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他睁着混浊的老眼,似乎远远地看到了‘我’。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愧疚,随即发出了一声叹息。
“非汝之过……你因言语而生,却无心无性。”
“说到底,人心才是造就这场恶孽,使得妖魔滋生的根源……”
“老衲已经不行了,便送给你一颗心吧。”
“希望你能用此经文,摆脱那份影响你的恶孽魔障。”
“日后若是有缘,也可交给合适的人。”
“没想啊,没想到,我这半生苦修却是在临死之前,方才得悟……”
褐袍僧人死了。
而‘我’则是因此,显化出了身形,模样与那僧人别无二致。
“师傅,我因你而活过来,你却没有赐我名字。”
“既然如此,我便用你的名号,行走在这世间吧。”
“从今日起,我便是乌巢禅师……”
一场幻梦,终将醒来。
陈褘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不复迷茫,满是清明。
四周皆是山林,地上唯有几片残砖破瓦,以及半截石像,告诉着他,这里曾经有一座庙。
乌巢禅师坐在树梢上的鸟巢里,身上有遍布细密的裂纹。
祂面对陈褘,双手合十。
石磷磷躲在鸟巢后,探出半截身子,警惕的望向陈褘。
它的身上,如今仍旧遍布裂痕,看起来尚未痊愈。
陈褘面色复杂,同样双手合十,向着乌巢禅师回了一礼。
幻梦的最后,乌巢禅师将自己的记忆与感受,毫无保留的向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