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遇天命,顽石锅里煮~”
“猴毛化石魔,六字压黄土~”
“六目得以归,降魔既伏虎~”
陈褘听着无头僧人,此番古古怪怪的唱词,不禁面色变幻。 这一次无头僧人的唱词,竟与人皮纸所模拟的不一样了!
看来他这回,倒是没有搞出什么差错。
而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无头僧人这句唱词,貌似是出自志公和尚。
正所谓,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
牛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若按原本的意思,这句唱词应指的乃是众生轮回之苦。
亲人不曾相认,肉字里面两个人,里边连着外边人。
众生还吃众生肉,仔细思量人吃人。
最亲的亲人,可能是自己杀害的众生。
最恨的仇人,可能是自己的父母子女。
一切都是因果相续,众生轮回。
而歌中的猴毛化作石魔,被六字压入黄土,莫不是在说这石敢当的跟脚?
无头僧人此番唱这么一出,莫非是在暗指些什么?
九世恶人,相逢不相识
这说得不就是石母与石磷磷吗?
无头僧人的唱词,貌似都隐隐暗合,他刚刚所经历的种种。
或在话里话外,提点陈褘黄风岭的秘密。
陈褘死死地盯着无头僧人,这家伙恐怕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自己
这家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又是什么所谓的天命?
陈褘的心情,不知为何变得愈发烦躁。
特别是当他听到,今朝遇天命,亲人锅里煮这句唱词。
隐隐约约,他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嶙峋怪石下,支着一口大铁锅。
锅中烧着沸水,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
其中空无一物,只待填上石头!
陈褘在这一瞬间,联想到了石母所说,要锅里煮烂了石头,石敢当方能脱困!
他瞳孔微缩,意识到了什么。
“你这藏头露尾之辈,凡事不肯直言,神神叨叨!”
“你究竟是谁,为何如此行事?!”
陈褘抛开自己脑中,胡乱冒起的念头,眉宇间带上了几分戾气。
他上前一步,厉声喝问。
神足通蓄势待发,时刻准备全力施展,擒住无头僧人。
然而无头僧人,却并未回应陈褘。
它疯疯癫癫,摇晃着身子,反反覆复说着那几段唱词.
它随手抛出一块坚硬的石头,落入大铁锅之中。
顷刻间,石头褪去外皮,露出光滑莹润的内里,变得软弹无比。
“今朝遇天命,顽石锅里煮~”
石磷磷喃喃自语,看了看陈褘,又看了看大铁锅。
它跟随乌巢禅师许久,虽然没学到什么真本事,但有关打机锋,说谜语的事情却是难不倒它。
对石磷磷来说,无头僧人此言,近乎已经算得上是明示了
难怪娘亲所说的菩萨,需要它们这么一帮小妖,跟随圣僧。
难怪禅师说,黄风岭是它的顽石解脱处。
“原来,俺们几个能帮上圣僧的地方,是在这里……”
石磷磷看向大铁锅,喃喃自语。
一时之间,石双双和石苍苍,心中不由得生起了本能的惧怕。
“呱?那石头,你为啥要盯着一口锅说话?”
蛤蟆精似是注意到石磷磷,貌似有些不太对劲,当即不解发问。
石磷磷不作回答,只是苦笑一声。
陈褘见此情况,面色愈发难看。
他已经意识到,无头僧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他当即上前一步,便要拦住石磷磷。
怎料石磷磷却晃了晃身子,出言婉拒了他。
“圣僧,罢了”
“不知道为啥,俺感觉很累,很累.”
“好像自己经历了很多,也看过了很多。”
“现在禅师也走了,他把经文托付给了圣僧你。”
“现在让俺也助圣僧你一臂之力吧,这是禅师之愿,也是娘亲之愿。”
“这里,也许就是俺的天命。”
陈褘听到这里,探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天命,又是该死的天命!
“你,再等等,冷静一些,说不准我们还有别的法子……”
石磷磷未再言语,顶开了陈褘的手。
紧接着,它便在众妖震惊的目光中,轻轻一跳,落入到了大铁锅之中。
滚烫的沸水,将石磷磷煮的开裂,炸响不断。
石磷磷痛苦不已,却不忘朝着无头僧人发问。
“这位大师,倘若你有慈悲心,能否告诉俺。”
“俺脑袋里的东西,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俺为啥记得自己还有一卧病在床的老母?”
“可若是那老母才是俺娘,那石母又是什么?”
“俺究竟是禅师点化,还是石母所生.”
无头僧人停下拨弄三弦的手,不再弹唱。
它腹中作声,语气悲悯。
“石娃子,你着相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轮回不止,众生沉沦,为何不能都是真?”
“你既是点化成石,又是石头所生,就看你最后信是不信.”
“多谢,俺明白了……”
石磷磷发出瓮声瓮气的释然笑声,紧接着石躯剥落,迅速沉入锅中,分崩离析。
须臾之间,大铁锅之中,便剩下了两颗光洁饱满,圆润无比的白骨眼珠。
“呱,这石头,佛爷,究竟这是为什么?”
蛤蟆精眼见一路相处的石磷磷,竟就这么死了,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不解。
陈褘握紧拳头,心中嗔怒滋生。
这该死的无头僧人
不过他也知道,此事乃是石磷磷自己的选择。
并且石磷磷此番抉择,亦是为了他能够渡过这八百里黄风岭。
陈褘因此而受益,但他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般模样很虚伪就是了
难道,真要如此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