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祂身侧,毫无存在感,默默垂首的骨女,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几眼陈褘。
似是在好奇,菩萨口中的天命人,佛子,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在此反客为主,出言无礼。 二者对话,旁人不晓。
陈褘和白骨菩萨,却十分清楚。
陈褘此番言语,其实是在表明,自己晓得白骨菩萨,并非凭白设宴,而是有所图谋,乃至求取。
而他开口询问的佐酒之物,便是在讨要好处,问询图谋。
“佛子所言极是,不知以此物佐酒,如何?”
白骨菩萨见陈褘,不为桌上佳肴所动,转而笑了笑。
祂伸手一招,一缕八部天龙广立菩萨的神性,便悄然浮现。
随着神性出现,周遭顿时便有异象滋生。
隐隐约约间,似有龙吟梵音,响彻周遭。
白骨洞内,暗中其实藏有不少妖怪,其中就包括了黑吃黑等妖。
此时见白骨菩萨拿出神性,这些妖怪哪里见过这种宝贝,无不瞪大了眼睛。
其中便以四怪,表现的最为不堪。
“我黑吃黑,吃过人,吃过妖,可却还未吃到过这等东西。”
“这家伙是哪的大妖魔,竟值得菩萨拿出此物佐酒?”
黑吃黑嫉妒的咬牙切齿,只得啃吃石头解气。
而与这些妖魔不同的是,陈褘面对这缕神性,面色却毫无变化。
他早早便做好了准备,始终以心经压制龙君,淡去诱惑。
遂而这一次,他并未如人皮纸所模拟的那般,出口直接吞吸神性。
“以八部天龙广立菩萨的神性佐酒,菩萨好大的手笔!”
“只是这助兴之事,菩萨尚且未提,如此饮酒,无甚滋味!”
陈褘语气幽幽,神色莫名。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他并不着急,拿取这点蝇头小利。
而是让白骨菩萨,先谈正事,以此抬高自身的身价。
不过陈褘这番表现,落在那些妖怪眼中。
便是这和尚,对就连大妖魔,都趋之若鹜的宝贝,也毫不动心,着实恐怖如斯。
多面怪不断变脸,羡慕嫉妒恨,不外如是。
白骨菩萨闻言,双眼微阖。
祂似乎对於陈褘,能抵御神性诱惑,有些意外。
不过其仍是面带微笑,开口出声。
“不知天命人,可知道宝象国?”
陈褘手指敲桌,知道戏肉来了。
“哈哈,自然知道些许,听说那宝象国,招了一位神通广大的驸马。”
“近日来,那宝象国公主与那驸马便要大婚,莫非菩萨要谈之事,与此有关?”
白骨菩萨的话,遭陈褘打断,却不恼不怒,只是轻笑开口,声音空灵。
“不错,佛子的消息,着实灵通。”
“只不过佛子有所不知,那宝象国的驸马黄袍郎,素来极为看不惯天命人。”
“就算佛子不想掺和宝象国之事,也难免不被其惦记。”
“况且宝象国内,尚有一颗项下明珠,乃是当年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被观世音菩萨点化时摘下的明珠。”
“佛子意欲西行,不若和我合作共赢一番。”
“我派上人手助你,斩了那黄袍郎,取了那明珠。”
“如此既除了路上凶徒,又得了宝物,西行之路,畅通无阻!”
“若是佛子觉得事情有异,届时我已然将你送过白虎岭,是走是留,还不是看佛子意思?”
白骨菩萨似是不想再东扯西扯,转而竟直接将合作之事抬了出来。
此番言语落下,陈褘面色虽然未变,但心中却微微一沉。
这是什么情况?
白骨菩萨所开出的条件,为何与人皮纸中的情况不同?
为何从取得所谓的通关文牒,变成了斩杀黄袍郎?
莫非从一开始,那所谓的通关文牒,仅仅只是个幌子不成?
此番变化,不可谓不大。
没想到……
自己此番先声夺人的姿态,竟诈出了白骨菩萨,前后言谈不一的变化。
看来这家伙,果然有所图谋。
若不然何须遮遮掩掩,隐瞒於他?
想来骨女当晚消失不见,或许也和白骨菩萨的谋划有所关系……
陈褘念头转动,心知正戏以至,先前举动,无非是为了此刻!
白骨菩萨一番看似互惠互利,诚意十足之言,说得他连连摇头,冷笑出声。
“贫僧之前倒是未曾想过,菩萨如此会说笑。”
“斩了那黄袍郎?”
“如今那宝象国内,俱是妖魔,狼妖遍地,甚至幌金绳,七星剑这两件宝物,都在那黄袍郎手中。”
“菩萨语焉不详,仅凭一缕如此稀薄的神性,便想打发我去对付那黄袍郎,真真是好算计!”
“莫不是想拿我当马前卒,试探黄袍郎的手段,为你得利,造势铺路!”
陈褘三言两语,便点出自己并非什么都不清楚。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分外压抑。
轻纱罗曼后,白骨菩萨眉头微蹙,心中有些讶异。
【这天命人,如何对黄袍郎之事,知晓得如此清楚?】
【难道是那镇元大仙,留下了什么手段,让其在那五庄观内,知晓了什么?】
【又或者是说,其六根已经长到了,可以远观黄袍郎的地步了?】
【不过这小子,话里话外并未拒绝此事,看来还有机会。】
白骨菩萨面色未变,仍是一番慈悲模样。
祂手中那一缕神性,朝着陈褘飘了过去。
“佛子着相了……”
“这缕神性,虽不齐全,但当个见面礼还是足够的。”
“日后佛子欲寻更多广力菩萨的神性,自可往黑水河去……”
“先前之言,你我所知有所偏差,这才让彼此生出嫌隙。”
“若佛子仍有忧虑之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佛子若是另有所需,直言无妨。”
陈褘望着飘来的神性,伸手接过。
很明显,这比人皮纸中他所吞服的神性,要更为浓郁。
他打量了一番,见无甚问题,颈上龙首这才将之吞下。
黑水河竟和小白龙的神性有关?
白骨菩萨愿意告诉自己这点,倒是意外之喜,不知其中是否有其它算计……
陈褘暗自思忖,颈上龙首,升起些许明净之光。
白骨菩萨态度和善,诚意十足,近乎百依百顺。
这不禁让他感到几分古怪,眸子微微眯了眯。
“菩萨此言,倒是仍有些诚意了,只是有一件事,贫僧着实不解。”
“我与那黄袍郎,无仇无怨,为何其竟会如此仇视天命人?”
“这幌金绳与七星剑,为何会到了如今的黄袍郎手里?”
“兹体事大,菩萨难道不打算亲力亲为,非要贫僧前去,动手不成?”
白骨菩萨听闻此言,眉眼微弯,开口言说。
“佛子有所不知,此事还要从当年途径宝象国的取经人,开始说起。”
“那厮本是天上星君……奎木狼,位二十八星宿之一。”
“然而却乱了性子,下界掳走了宝象国公主为妻,四处劫掠吃人。”
“后来天命人途径此处,知晓此处,便行斩妖除魔之举,将其麾下一众小妖打杀,还将其两个妖孩一并摔成肉泥。”
“公主被救走,天命人捆了奎木狼上界受罚,自此宝象国这才安然无事。”
陈褘听了白骨菩萨之言,和他自身所知的西游内容,大差不差。
但好像,仍是欠缺了什么部分……
“可谁料,后来随着妖魔四起,被罚去烧火的奎木狼,仍然死性不改。”
“他盗了太上老君的两件宝贝下界,又对宝象国公主等人怀恨在心。”
“故而他施了法术,让宝象国大小百姓,尽数化为了狼妖。”
“百花羞公主,因此堕落成妖,化名百花杀,甚至与那奎木狼,同流合污。”
“奎木狼与百花杀,聚集一众妖道,强迫满城百姓炼丹,意欲长生不老。”
“我曾不忍见宝象国百姓,如此受苦受难,便出手镇压了那群妖道,将之沉於污山秽海。”
“不过此举却激怒了奎木狼,他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门妖道邪术,对我颇为克制。”
“正因如此,我才不愿出山,想请佛子相助。”
“宝象国的种种过往,也不难打听,佛子若是信不过我一面之词,自可慢慢核查。”
“而此次前去宝象,我这里除了几位守关大将之外,其余人手任由佛子调取。”
陈褘听完白骨菩萨一番言语,收获不小,对那宝象国终於有了几分了解。
不过这毕竟是一面之词,他不可能尽数取信。
陈褘不置可否,手指轻敲桌案。
“菩萨诚意十足,倒是贫僧想差了……”
“不过贫僧仍是觉得,此去宝象国,斩杀黄袍郎,路途遥远,行走疲乏。”
“不知菩萨,可否予我一物代步,好让我行动起来,更无忧虑?”
白骨菩萨闻言,自无不允。
“不知佛子想要何物?但说无妨。”
“既是如此,那我便要菩萨座下那朵莲台,不知菩萨,可否予我?”
白骨菩萨闻言,微微一怔,只觉得陈褘如今模样,倒是像极了某只泼猴。
不过其定力深厚,对此只是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既然佛子需要,那此物能在西行路上尽一份力,再好不过。”
白骨菩萨言罢,白莲滴溜溜一转,飞至陈褘手中,化作一朵莲花。
“莲台已得,不知佛子何时动身?”
“我可点一千白骨兵,抬黑棺,骨女随侍,持白骨令牌,助佛子前去宝象。”
陈褘目光微凝,摆了摆手。
先前他便栽在了白骨使者,太过招摇之上,如今又岂能重蹈覆辙。
特别是那骨女,明显是白骨菩萨特意安排的家伙。
其身上定然有猫腻!
“千人队伍,未免招摇,不如轻装出行,便免去了吧。”
“而这骨女,不如换作其它更为强悍精干的妖物,我观骨罗刹它们,便相当不错。”
白骨菩萨闻言,微微颔首。
“佛子所言极是,那些白骨小妖,不带也罢。”
“只是骨女向来机灵,我麾下白骨大多蠢笨,远不如她,怕是会给佛子惹麻烦。”
“此番佛子若想功成,有骨女在旁协力,想来定会事半功倍。”
“不若便叫骨女一个,同佛子去那宝象国吧……”
协力?怕不是协力送了自己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