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褘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光微微一动。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乌鸡国还真有一条龙,名曰……井龙王。
可是井龙王,怎么死在了这里,沦为了一地骨骸?
这井中天地,一没灾二没劫。
纵使妖魔浊世,想来也影响不到这里吧?
陈褘心中泛起疑虑,转而望向深处。 但见那里正矗立着一座牌楼,上有“水晶宫”三个字。
内里隐隐约约,似有佛光,想来菩萨便在其中。
陈褘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思绪。
眼下胡思乱想,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文殊菩萨未死,有何疑惑问祂便是。
只希望这位文殊菩萨,真的是文殊菩萨,而不是什么妖魔顶替……
陈褘没有犹豫,当即便游了过去,推开了水晶宫的门扉。
“佛子,你终於来了。”
满含悲悯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道声音似乎有种莫名的伟力,使得陈褘隐隐焦躁的内心,瞬间静了下来。
陈褘时刻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变得松弛了下来,整个人颇为轻松。
一种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般的感觉,油然而生。
“菩萨……”
陈褘抬起头,张口欲言。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切,顿时让他呆愣当场!
只见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锁链,遍布水晶宫。
这些锁链无比粗重,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顿感压抑。
而在这些锁链的中心处,正锁着一颗脑袋!
没有脖颈,没有身躯……
其眼眸微阖,头顶五髻,毫无生气。
乍一看去,便跟寻常的死人头,没有任何差别。
“文殊菩萨,你这是……”
陈褘心中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他要救的文殊菩萨,竟然只剩下了一颗脑袋。
人若无首,可能活?
陈褘作为这方面的行家,心中自有答案。
遂而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没有因此而大惊小怪。
“佛子莫怪……”
“我这般模样难迎佛子,只能请佛子,自行落座了。”
菩萨头未曾睁眼,也未曾开口,却有声音响在陈褘耳畔。
“阿弥陀佛……”
“贫僧有礼了,不知文殊菩萨……”
“无有因,头悬深井,是何故?”
陈褘难忍心中好奇,当即开口出声发问。
“哈哈……”
“天地有灾,人人有劫,菩萨亦不能免俗。”
“我遭青狮背叛,咬下脑袋,困顿於此。”
“若非佛子来得及时,恐已沦落妖魔血食。”
文殊菩萨的声音,极为空灵,犹如神只。
“青狮?”
陈褘咬文嚼字,反问一声。
“青狮乃是我的坐骑……”
“曾因西游大事,遭我骟了根。”
“因此耿耿於怀,怀恨在心。”
“后私逃下界,伙同白象,大鹏,於狮驼岭犯下滔天大罪。”
“我念及旧情,网开一面,罚其永世不得下界。”
“怎奈天地大劫,妖魔浊世兴起。”
“那青狮暗藏祸心,趁我不备,吃了我的法相。”
“只余一颗脑袋,镇於暗无天日的井底,永世不得见光。”
文殊菩萨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
陈褘仅仅只是反问一声,祂便将这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倒是苦了菩萨了。”
陈褘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细细思量之下,他想起黄风岭的灵吉菩萨。
灵吉菩萨貌似就是因为石敢当,趁其不备将其脑袋拧了下来。
而今文殊菩萨,竟也因此着了道……
毗卢五佛冠,智慧光忽明忽暗。
陈褘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於此。
“菩萨,我此来共有三个目的。”
“其一,是受酉鸡所托,欲救菩萨出去。”
“其二,我心有迷茫,欲请菩萨答疑解惑。”
“其三,黑水河的摩昂太子,而今遭魔障滋扰,二头争身之苦,想让菩萨相助一二。”
陈褘话音刚刚落下,耳畔很快便响起文殊菩萨的声音。
“佛子既然心中有惑,我自能解便解。”
“至於那摩昂太子的二头争身之恼,我便无能为力了……”
“这……”
陈褘显然没有想到,就连文殊菩萨都无法解决摩昂太子的困扰。
“我如今法身已毁,伟力尽失,只余头颅苟延残喘。”
“自救尚且不能,如何救得了摩昂太子?”
文殊菩萨语气不变,但其中却有些许苦涩的味道。
陈褘面色微沉,顿感枣手。
看来文殊菩萨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指望文殊菩萨救摩昂太子,怕是没有希望了。
若是可以的话,他是真不希望摩昂太子死。
毕竟摩昂太子,还是第一个跟他既聊得来,又满怀善意的家伙。
若是其没能争过黑水河神,搞不好这妖魔浊世,又要多出一个祸患……
陈褘思绪涌动,心情极差。
然而也就在此时,文殊菩萨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佛子也无需担心……”
“我虽救不了那摩昂太子,但我却知晓哪里有医这双头相争的方……”
“哦?请菩萨明言!”
陈褘闻言一喜,连忙开口出声。
“车冲国三浊观!”
文殊菩萨言简意赅,吐出六个字。
霎时间,陈褘如遭雷击,顿感头皮发麻。
怎么又是车冲国?
这三浊观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不是三清观吗?
陈褘面色难看,一种无能为力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巧,实在是太巧了!
自打他离开宝象国后,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在将他引向车冲国。
这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感觉,陈褘颇为熟悉。
他都不用去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天命!
而让陈褘难以接受的是,就连文殊菩萨也在让他去车冲国。
莫非这所谓的‘天命’,就连这等存在也要受其影响吗?
陈褘面色复杂,艰难开口。
“不知文殊菩萨,可对那所谓的车冲国三浊观,有所了解?”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不管他去是不去,先将车冲国的情况摸清楚,总归不会错。
“车冲国三浊观,本为三清观,供着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天尊。”
“原是虎力,羊力,鹿力三头妖怪所建。”
“西游之后,那里便被推倒,改成了寺庙。”
“而天地大劫,妖魔浊世,一切皆乱。”
“有大妖祸乱朝纲,灭佛烧经,伐山破庙,重建道观。”
“其自号三清,但实际却是三浊。”
“我虽不知那大妖来历,但却晓得其精通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之法。”
“佛子欲寻的医方,怕是便要落在这三花聚顶之上。”
文殊菩萨侃侃而谈,毫不吝啬。
相较於陈褘所遇到的那些,神神秘秘的存在,不知好了多少倍。
“三浊观,三花聚顶……”
陈褘细细琢磨,呢喃自语,心头那抹古怪,始终未曾散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车冲国的‘三清’还真是妖魔冒名顶替。
於此同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奇怪之处。
“话说文殊菩萨,您不是大劫将起时,便被困在了井中,伟力尽失了吗?”
“怎地还知晓车冲国三浊的事情?”
陈褘狐疑开口,语气中满是疑惑。
“哈哈哈……”
“佛子好生多疑,难不成我还会害了你不成?”
“我虽伟力尽失,但仍有些许神通傍身,若不然如何能在红孩儿的火下,坚持如此之久?”
“佛子莫要受浊世影响着了道,妄生疑心……”
文殊菩萨哈哈一笑,语气仍然不变,让人如沐春风。
“妄生疑心?”
陈褘闻听此言,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自己可没这么多疑心,怎么一见到这文殊菩萨,便处处没来由的起疑?
莫非自己又受到了‘天命’的影响,开始胡思乱想了?
陈褘连忙摇了摇头,不再想这想那。
而此时的毗卢五佛冠,不知因何缘故,智慧光暗淡到了极点。
“多谢菩萨点醒贫僧……”
“不知菩萨,贫僧该如何救你出来?”
陈褘双手合十,开口出声。
眼下当务之急,是将文殊菩萨救出来,而不是胡思乱想。
若不然一直让文殊菩萨的脑袋,搁这遭锁链捆着,貌似也不是回事。
他心中的疑惑,早解晚解都是解,不急於这一时。
“佛子且听我言……”
“你看到周遭这些锁链了吗?”
“佛子只需将这些锁链,一一扯断拽开。”
“届时,我自会脱困,重见天日。”
文殊菩萨语气不急不缓,平平淡淡,空灵悦耳。
哪怕是自己即将脱困,也未有丝毫情绪波动。
不愧是文殊菩萨,不愧是大神通者!
陈褘心中感叹,便毫不犹豫就近扯来一根锁链。
他看都没看,便用力一拽!
霎时间,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嗡鸣。
“嗞——”
陈褘忍不住捂住耳朵,不由得有些头晕目眩。
一时之间,锁链遍布裂痕,几欲断裂。
“唵……嘛……呢……叭……咪……吽!”
隐隐约约的佛音,自这些锁链上传出。
陈褘眸子一扫,直至此时这才发现,这些锁链上竟然还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佛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