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你的手!」沙耶加大声叫喊。
我感到手臂有些痕痒,还有一种轻微的灼热感。
我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双手,才惊觉它们已经泛起淡淡的暗红色斑,而且已经有数条刀疤包围着手臂。
这时候我才感觉到阵阵像被刀割的痛楚。手臂像曾经被利刃剖开过一样,阵阵的刺痛埋在每一条刀疤之下。
沙耶加在举起自己的手时,终於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呀!」沙耶加惨叫。「天!怎会这样!⋯⋯」沙耶加不断来回抆着那变深了的暗红色皮肤,还有那些刀疤。
「我刚才正是一直要跟你说⋯⋯」我强作镇静地说,同时看着自己双臂,暗红色斑跟刀疤正扩散到整条前臂,暂时手掌还未变色,摸上去不觉有甚么痛楚或特别感觉,但看着这极奇异的情况,我内心不禁发冷。
「抹不掉⋯⋯!为甚么会突然这样?」沙耶加抖着问。
沙耶加的手臂下像有一条粗大的虫在蠕动和爬行,然后突然消失,留下一条粗糙泛着红色的刀痕。
「⋯⋯很痛!」沙耶加随即捏住颤抖着的手臂。
沙耶加身上的暗红色斑,明显比我身上的深色得多。刀疤也比我的要密集。
「我也不知道⋯⋯我想我们先一起去医院吧。」我说。
我脑里一片混乱,暂时只好放下保食神之舌一事。我凝视着眼前的飒斗,他之前的皮肤就是由暗红色转成暗紫色,再转成现在的炭黑色,和刚才的女屍一样。
直觉告知我没有选择,我们一定要去医院求助,否则便有可能跟那具女屍一样——死亡。
「我们要带着飒斗一起去,对吧?」沙耶加不忘替飒斗问,其间抚着飒斗的背。
飒斗的呼吸好像畅顺了点,他闭上双坐在地上。
我随即挂掉川上一智的电话,然后呼了一口气说:「当然,我们三个一起去⋯⋯不要等救护车,等不了。坐我的车会快些。」
我心想没办法子,现在如果飒斗出事的话,我把这孩子归还给他哥哥川上一智也没有用。我本来不太愿意去送飒斗去医院,但现在沙耶加和我身上都出现这奇怪的变化,加上沙耶加的情况好像比我严重得多,我不能冒这个险。
去医院的话,便代表了我百分百放弃保食神之舌。
我的内心还是有千万个不愿意。
「你还能走动吗?」我问。
「可以的应该。」沙耶加试踏前一步。
我上前背起飒斗,和沙耶加一起步行回去摩托车的位置,不消十分钟我们便到达。
入夜后,气温骤降,四周寂静悄然,只有几盏孤单的街灯点亮。
我瞥见在微光下的摩托车,那具全炭黑色的女屍就在摩托车的不远处,一股寒冷的空气马上窜进我的鼻孔内,让我全身起疙瘩。
「三个人⋯⋯能够同时坐上摩托车吗?」沙耶加面色开始变差,看来她的情况不太好。
「没问题的。」我感到右手再次在颤抖,我也不确定我能否稳住摩托车。
不管这么多了。我先把背上的飒斗放在地上,再从摩托车的车箱拿出一件卫衣和头盔。
我把飒斗安顿在我的座位面前,然后跳上摩托车。我坐在飒斗后面,再载好头盔。
我用卫衣将飒斗的身体和我的腰綑绑得牢固,以免他在开车时摔下。
「坐上来吧,还可以吗?」我往后一瞄,看见沙耶加双手抱胸,身子瑟缩起来。
「可以的。」沙耶加从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有想过要报案叫救护车,但现在医院资源短缺,救护车可能要超过一小时才能到达。之前听过有一个中年男人被打劫,他受伤后求救,结果一小时后救护车才到达现场,该中年男人已经重伤不治。
我们驾车前往的话十多分钟便到,若等救护车的话我怕沙耶加他们撑不了,更糟的情况是可能连我自己都失救。
沙耶加戴好了头盔,然后便坐上了摩托车,从后抱着我。虽然隔着我的外套,但我也感觉到她的手比之前变得冰冷。
她似乎病得很严重,我必须尽快到医院。
我整顿一下头盔的位置后,瞥见不远处川上一智的住所位置,有一个人站在刚才的走廊,他像是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的方向。
是川上一智。
虽然川上一智的身影看起来比半只拇指还要小,但他这一望却令我全身起疙瘩,像有一个痴汉在远处静悄悄地窥看着我们。
川上一智举起他的电话贴在耳边,他半张脸被手机照得泛着微弱的蓝光,显得异常苍白。另一半脸则沉浸在黑暗之中,散发出一种暗沉的气息。
我外套里的手机在震动。我决定先不理会他,准备开动摩托车。
滴呜一声的巨响划破寂静的街道,我全身和摩托车还有整条街道都泛着忽蓝忽红的光,然后身后响起汽车的引擎声⋯⋯
我的心如坠落深渊。我不敢有任何大动作,目光缓缓移动到头盔里的电子后视镜头。
一辆警车停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掌心开始冒汗,然后吐出一口气。
我瞥见有两名警察下了车。
我刻意不回头望。
我在分析目前的情况。
我的前面有一个全身炭黑色皮肤的男孩,他可能已经正在昏迷中。
我和沙耶加则泛起暗红色斑。
这一切并不容易去解释。
我在盘算着如何应对警察。我应否跟他们解释刚才发生的事,然后让他们将我们三人送去医院?
问题是他们会相信这些奇怪的事吗?
「你啊!下车!」其中一名警察大声喊叫,我戴着头盔也能够清晰听到他的话。
用这种语气说话的,通常是战后为了丰厚薪水而加入警察部的人,而且没有经过正式训练。
「我们收到有人举报,有人指他的弟弟被掳走了⋯⋯」其中一名警察的日语看来也很一般,他边喊边双手叉腰。
「可恶⋯⋯!」我内心咒骂着。我瞥见远处在大厦里的川上一智,感受到他正在冷笑着。明显是他报案的吧。
情况十分不妙,坐在我前座的飒斗突然变成了『我掳走别人孩子』的罪证。我瞬间变成了拐骗小孩的人。
两名警察走近过来,相距摩托车只有不够十尺的位置。
哔一声响起。
「⋯⋯黑木清秀,出示身分证明!」其中一名警察大声喊叫。他是一名高大的黑人,他的日语说得蛮标准,至少比我好。
黑人警察用手机对着我摩托车的车牌号码一扫。这是末日战后政府用来快速查看车主资料的方法,通过专属的手机程式,警察能够快速核对车主的身份。在末日战前,日本国民是没有身分证这回事,可是战后新政府规定每个人必须要拥有合法的身分证。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战后的资源十分紧绌,他们想确保资源是有效分配给有身份的人。
黑人警察用手机扫描过我的车牌后,可以预计到我的个人资料将显示在他的手机上。这时另一名白人警察马上盯着黑人警察手机上面的画面,似乎看到一些关於我的个人资料,随即以兴奋的嗓音,加上比我还要差劲的日语道:「喂,这小子有九十九万⋯⋯八千多积分!」
我心马上一寒,为甚么我保食神之舌的积分是公开的?他们可以通过查看我的车牌便查到?这还有私隐的么?
「哗⋯⋯!不得了⋯⋯只差不到二千分!便能够取得保食神之舌。」黑人警察随即兴奋起来。
「我有一千二百!」满面金色胡渣的白人警察马上查看自己的积分。
「我有一千!」
「我们可以把积分转移!然后加起来⋯⋯」
「⋯⋯就刚刚好换成一百万分!想不到今天会如此幸运,就像中了彩票般!」
「嗯⋯⋯!但还需要身分证和面容识别授权。」
这两个狗娘养的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起劲,明显地他们想威迫我,把我的全部保食神之舌的积分转让出来。
这个年代的警察真的和强盗没区别,唯一的分别便是那套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