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人声:“季公!!!”

季岁望过去,只见今文学派的官员一个两个狼狈地看着他,分明是被欺负惨了。

季岁的眼眸微微眯起:“说说,怎么回事?”

便有今文学派的官员上前,迅速组织措辞:“季公,‘贻我来牟’这一句里,‘来’字是否用错了!今文认为‘来’通‘小麦’,然而不久前,古文学派提出,‘麦(麦)’字下面是‘夂’字,夂为脚趾向下,麦子如何长脚?是以,古时,‘麦’这个字应当是代表‘行走’。‘来’不可能通‘麦’。”

以此证得,今文学派对於诗经的注解,是错的!

季岁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从这个官员的用词可以看出,“来”不能通“麦”这个观念,居然让今文学派不少人都忍不住认同。

这可……不太妙。

章句训诂本就是今文的基石,倘若没办法反驳,只怕今文学派的不少学子,要么道心破碎,要么转修古文。

但他要从哪里反驳呢?

权应璋驻着拐杖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但实际上,他也不觉得季岁能想出来——或者说,至少短时间内想不出来。

季岁没急着作声,只眉头是越皱越紧,眉心沟壑深深。

今文学派的官员注视着季岁,眼中有光。

须臾。

季岁“呵”了一声,吩咐:“取纸笔来。”

“是!!!”

今文学派的官员强忍激动,急冲冲地取来纸笔。

这回轮到权应璋皱眉了。

苍老的手按紧了杖首的斑鸠,紧绷得仿佛即将炸毛的猫。

季岁在纸上写了“来(来)”字,口中道:“来有禾麦之形。左右两边的人字,便是麦穗下垂的模样。”

权应璋讥诮出声:“如此岂不更证实‘来’字在旧时象征禾麦?仍然无法证实‘麦’在旧时亦象征禾麦——季小子,你这是要弃暗投明,来我古文学派?”

季岁却像是没有意识那般,对这声讥诮不发一言,只平静地在旁边写了个“麦(麦)”字。

紧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说:“《诗经·大雅》有言,诞降嘉种——此句言明:良种乃上天关怀赐下。天所赐予,‘麦’字又是‘上来下夂’,上边是麦,下边是脚趾向下,不正应了‘麦从天来’的说法?是以,‘麦’亦是禾麦,而非行走。”

古文学派的官员们脸色一变,没想到居然真的让季岁找到了反驳的方向。

季岁开始了反击。

“权公连《诗》都未曾看完……”他玩味地,傲慢地一笑:“与其斟酌训诂,倒不如归家去研习‘回’字有几种写法。”

今文学派的人相互间对视,都能看到对方脸上流露出来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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