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自己早就与堕灵交战前就吐过一次,因此现在吐得出来的只剩胃酸。
消化液侵蚀喉咙的不适感令呕吐进一步加剧。
被罪恶感锈蚀的自己忍不住捉住了肩膀,陷进皮肤的指甲令手指沾染上血迹。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泪无法抑制地迸了出来──
我曾自诩「六十余载的人生中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功绩,亦无任何显着的过错」。
那都是骗人的,又或许,那也不算骗人。
我努力地不让那份自诩成为谎言。
领养自己的伯父伯母连同他们六岁大的儿子一起被我杀了,就在自己十三岁的时候。
从总是讲着漂亮话的伯父开始,到不尖酸刻薄地讽刺就说不了话的伯母,最后连狗仗人势的堂弟通通被我杀了。
握着斧头劈烂他们血肉的触感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人在情绪高亢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的。
他们虐待、他们践踏、他们嘲笑、他们毒打詹,永无止境的绝望令詹早就遍体麟伤。
所以我反抗了,在濒临崩溃的情况下动手了。
说实在究竟是濒临崩溃还是已经崩溃,自己已经很难分得清楚。
只知道杀害亲人的感觉令詹非常不舒服。
自己是对的──『他们是罪有应得』的声音不断在脑海里徘回,是他们不停羞辱詹、是他们不停虐待詹、是他们不停糟蹋詹才导致他们落得这个下场。
他们罪有应得、他们罪有应得、他们罪有应得、他们罪有应得、他们罪有应得──!
詹是被害者、詹不是杀人魔、杀害他们的不是詹而是他们自身的罪孽……
詹从唐人街混迹到了旧金山,成为了廉价的杀手、无能的替死鬼、可怜的代罪羔羊。
男人唯一的底线是绝不滥杀无辜,死在他手下的人一定得罪有应得。
因为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线──
佩姬晕倒了。
一定是冈萨雷斯大人在欺负她,虽然自己很想这样抱怨,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自从星霜村降下初雪以来,佩姬的心情一直都很差。
圣女大人的情绪甚至低落到连像是性骚扰一样的毛手毛脚都没有了,在今年的第一场雪到来之前,佩姬明明每天一定都要对着朵朵又搂又抱好几次才会过的舒坦和甘愿。
佩姬这次昏睡了两天,醒来后的佩姬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失去了以往的俏皮和优雅,成天都在怔怔地发楞,从活力四射的小姊姊变成肮脏破烂的布偶,就跟朵朵前些日子从仓库里整理出来的玩具一样。
朵朵尽可能地将那些玩偶打理得跟新的一样再堆到佩姬的床前,佩姬的房间太干净了,爸爸说那样过度空旷的房间会令人找不到归属感。
朵朵的归属在星霜村,只要村里的大家和凯兹都在,自己就不会感到寂寞。
可是佩姬呢?圣女大人的家在哪里,她的归属又在哪里?
自己很希望星霜村能成为佩姬的归属,只是不知道她乐不乐意。
佩姬带给人印象最大的转变在眼神,以前佩姬的眼睛里是藏着淡淡的忧郁,而如今她的瞳孔除了忧郁之外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最后一个见到佩姬正常模样的是英雄冈萨雷斯大人,所以朵朵只能不停地追问冈萨雷斯大人佩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冈萨雷斯大人跟朵朵一样,对於佩姬的转变也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冈萨雷斯大人无奈地搔着脸颊的模样令朵朵无法苛责他,也许害圣女大人变成这样的是朵朵而非冈萨雷斯大人也说不定。
我想,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有办法弄得清楚,所以朵朵能做的只有陪伴,就像朵朵过去心情低落时凯兹总是陪着自己一样,能做的只有陪伴,能做的只剩陪伴。
圣女大人最近总是在洗澡。
一天要洗上个五、六遍,彷佛身上永远有挥之不去的脏污,必须得一遍又一遍的搓揉身体才能去除。
佩姬以前很热衷泡澡,只要朵朵搬出澡盆就可以兴高采烈地泡上好几个小时,令朵朵怀疑她是不是要泡到脱皮才甘愿。
可是现在的佩姬却是不停的在洗,一定要拿毛巾把身体搓的红通通甚至破皮才愿意停下──
佩姬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朵朵好好解释,朵朵愿意为你分担痛苦,就像佩姬你常在叉腰竖起食指时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
「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