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少年被日光所灼伤的眼球似乎不在古堡结界的保护范围之内。
自己一边替彷佛猛玛巨象般壮硕的短发少年治疗伤势,一边用食指抵住下颔侧过脸狐疑地想。
最有可能的解释是耶格凯尔所遗留下来的结界只能防止来自外部的攻击,无法抑制从内部产生的损伤吧?
少年揉着逐渐恢复视线的双眼,缓缓站起身子向我躬身致谢:
「我输得心服口服,你真是太厉害了!」
治疗虽然已经完成,不过被强光夺去视力的他,视觉一时半刻还是无法恢复正常,只能静待时间的流逝令他的瞳孔重新聚焦。
明明受到如此过份的对待,少年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只是用敬佩的口吻开始自我介绍,并向我递出象征友谊的手:
「我叫阿贝尔.卢.阿尔特,是个没什么实绩的一般冒险者。」
他不亢不卑的态度是如此自然,令我犹豫要不要回握他伸出的掌心。
男性恐惧症令自己在面对陌生异性时总是充满焦虑和恐惧。
「不好意思,我有点害怕与陌生男性产生肢体上的接触……」我战战兢兢地解释,深怕阿贝尔误以为自己仍对他抱持着深厚的敌意。
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视力尚未完全恢复的模糊瞳孔正努力尝试重新聚焦。
「抱歉,是我疏忽了不同领地间对於友善这个概念的差异,我会好好检讨。」
说着,阿贝尔弯腰鞠了个躬,那是个弯折将近九十度的夸张大礼。
这反倒令我觉得对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造成隔阂的才不是什么阿贝尔口中的领地差异,而是自己始终无法克服的心理创伤。
用衣襟抆干眼泪的阿贝尔再度开口,这次他的眼珠终於恢复正常:
「冒昧问一下,近几个月流传在阿斯嘉领的那个传闻是指你吗?」
「传闻?」我歪过头。
「就是一击打倒女帝狼蛛,还在冒险者决斗中击败萨托的那些事情。」
哎……明明是稀松平常的事,怎么感觉突然间变成很了不起的东西了?
能够击败女帝狼蛛是因为女战士蒂特和矮人道卢的鼎力相助,打倒萨托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憎恨而已。
我难为情地搔了搔脸颊──
「我才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我想应该是那些曾经目睹过决斗的观众,或是吟游诗人加油添醋了吧?」
没错,一定是这样!
只不过,成、成为正向传闻中的主角还真是有点令人害羞呢……嘿嘿!
「果然!」阿贝尔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兴高采烈地继续令人飘然的称赞:
「你比谣传中的还要更加厉害!」
阿贝尔只差没像见到偶像的疯狂粉丝大力摇晃我的双手──
不、不行啦!
阿贝尔你这样子夸我会害我从谦虚踏实、虚怀若谷的佩姬,变成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佩姬啦……
总觉得屁股后面的尾巴都要得意的翘到天花板了呢!
……啊!这里是露天的呢。
「对了,还没请教小姐你的名字呢!」
阿贝尔突如其来的询问,将捧着羞红的脸飘飘欲仙的自己从空中给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哎……下次要干扰别人的幻想前能不能先通知一下,阿贝尔你害我摔得满头是包呢!
咳、咳──
我清了清喉咙,交叠双臂假装镇定:
「我叫佩姬.塔米雅.谢维图拉尔,是水属性究极魔法使,另外也稍微会一些治癒魔法,除了长得漂亮一点外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
那、那个长得漂亮一点是怎么一回事,原本我完全没有要打算这样说啊──
听完自己那可怜贫瘠又乏善可陈的自我介绍,阿贝尔彷佛在嘴里咀嚼什么似的喃喃自语。
咦?失望了吗?佩姬是个无趣的女孩子这件事求情令阿贝尔你失望了吗?
还是你想听更有趣一点的自介?可是我一时半刻准备不来呢……
下次一定要准备令人眼睛一亮的开场白,最好是像火箭队那样,我懊恼地想。
「谢维图拉尔……原来佩姬小姐是五大贵族呢。」过了许久,阿贝尔终於挤出这么一句。
五大贵族什么的言过其实了啦,那只是在权力斗争中落败的祖先,为了挽留自己的颜面所虚构的头衔而已。只有罗伦特那种充满虚荣心的家伙才会为那可怜的血脉沾沾自喜──
不知道伊莎对谢维图拉尔这个姓氏又是怎么想的呢?
……伊莎,我想起了伊莎。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有没有惦记着我。
不过依她的个性,可能比较想念詹吧?
只可惜她所深爱的詹已经永远无法再次出现了……!
他沉进水里、受困在海底、深陷於暗不见天日的沼泽里头,是我将他扼杀於名为过去的牢狱之中──
如果依莎知道真相,她一定会憎恨我吧?
想到这里,自己的眼神不知不觉黯淡了下来,神情感觉也有些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