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育与陪伴自己成长多年的谢维图拉尔领,一直以来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即便睽违两年,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份萧瑟至今仍然始终未变。
我不太清楚这是因为谢维图拉尔领位於杳无人烟的边境,又或是在这块称不上富饶的旷野里生存,大家都必须全力以赴,以致没有闲情逸致进行社交活动的缘故。
在狄波卢奥玛帝国走踏过一圈之后,自己对谢维图拉尔领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彷佛尘封已久的熨斗般冰冷坚硬的它,此刻正静静地等待、寻求能一鼓作气释放潜藏於心底的那份澎拜以及愤怒的最佳时机。
谢维图拉尔领在呐喊,在咆啸,在蠢蠢欲动的黑暗里拉扯所有居民和旅人的灵魂和心智──
这里确实很适合作为与魔女决战的地点,芮菈选择在此地停下脚步并非偶然。
从外海沿着山麓一路吹拂进市镇中心的海风,掀起了自己一直刻意用来遮掩容颜的兜帽,任凭淡金色的长发随风飘逸,我抬头凝视起远方那一望无际的碧空──
眩光剑「佩姬」
The Light Sword - Peggy
决战篇──
彷佛奶油蛋糕般不停晃动的马车,终於在谢维图拉尔的市镇中心停下,马车那金碧辉煌的奢华外装就像是海绵一样的蛋糕主体,而楚楚可怜的佩姬就是那被搅拌到发泡的奶油馅。
扶着晕呼呼的脑袋,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老旧的滚筒洗衣机内玩了数百场看不见终点的旋转咖啡杯,五脏六腑如同布丁般不停摇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刚步下马车,脚步因晕眩显得虚浮且软弱无力的自己难受地想。
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动员所有可供运用的人脉撤换刚刚那名马车驾驶,从旅程最后一天开始就一直躁动不已的他,到了最后根本是用堪比子弹列车的速度在山路冲刺,搞什么啊!这里不是秋名山,你的旁边也没开着老旧车款的年轻车神,为什么就不能用体谅淑女的速度好好跑完这最后一里路呢?让佩姬差点吐在车里很有趣是吗?
可恶、可恶、可恶!气死人了!好可恶呢……!
锒铛──
还来不及从对司机的咒骂中回神,宛如诅咒般的铁链声就急切地将自己拖回现实。
那弥漫着叹息的沉重镣铐声是对的,自己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优先确认伊莎的安危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在随便挑间旅店进行简单的盥洗之后,我开始寻找伊莎。
话是这样说,可是离开谢维图拉尔领超过两年的自己,对伊莎如今可能居住的地方基本上可说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要从哪寻觅起她的身影。
如果在缺乏目标的情况下四处乱窜,那也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浪费时间而已。
仔细想想,伊莎她现在有可能在哪呢?
塔科特逝世之后,谢维图拉尔家又是谁在治理这片土地呢?
答案瞬间就呼之欲出。
眼神如同秃鹰那般锐利的爷爷罗伦特,已经不是能继续负荷那些繁复公文的年纪了,在塔科特死去,罗伦特日渐衰弱的现在,唯一有可能处理领地繁琐事务的人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伊莎的父亲艾格文。
尽管艾格文一直以来都对伊莎漠不关心、不理不睬,但伊莎那惊天动地的美貌却是作为新任领主的艾格文所无法置之不理的,身为领主独生女的伊莎,她身上所具备的政治价值,令艾格文绝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对她采取完全放任的管教态度──
所以伊莎现在肯定被艾格文囚禁在某个深山野岭的别墅,等待如同王子一般的佩姬搭救!自己是这样想的。
怀抱着信心满满的推论,自己准备伸手拦车──
就在这一刻,一个熟悉的清亮女声从背后唤住了我──
「……佩姬?」
我诧异地回头一看,发现伊莎正好整以暇地和坐在她对面的俊俏男士一同品味优闲的午茶时光。
摆满了各式糕点的雾白色桌椅,在阳光下连同残冬留下的雪堆一并消融──
「伊莎?」相逢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自己有些不敢置信。
明明是值得欢庆的重逢,笑吟吟的伊莎却先用彷佛蔷薇般艳红的双唇亲吻自己竖起的食指示意佩姬安静。
接着,嘴角总是勾勒出魅惑弧形的伊莎轻转过身,从椅子上拎起包包,纯白色的长裙随着她婀娜的身姿微微晃动──
伊莎俯身并拢椅子,对桌子另一头的男士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我对你失去兴趣了,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你知道就连观察的路边的蜗牛都比和你相处有趣的多吗?」
……这、这辛辣无比的拒绝是怎么一回事?伊莎你不怕那名男士的玻璃心摔个七零八落、一塌糊涂吗?
留下令人难堪的道别,伊莎似乎真的没有打算要继续理睬对方的样子,她转过身,眯起眼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开心地挽住我的手,留下一脸错愕的青年呆在原地发楞。
少女特有的芬芳从伊莎身上传来,同样都是女孩,伊莎身上弥漫的魔性和佩姬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那是连精神早就已经彻底倾向女孩那边的自己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定睛一看,伊莎的整体外形似乎没什么变,长及肩膀,如同月光辉映着雪景一般的银发,以及苍白到犹如得了白化症的雪白肌肤,外加即使不做任何表示仍能勾人魂魄的深邃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