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本正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厌恶的说道:
「请你不要做出奇怪的联想。」
……这个反应真是令人失望!
一推开德卡维鲁画室的大门,一阵清淡优雅的檀香味便立刻扑上脸颊。
不──不只檀香,整个工作室里处处都弥漫着多种花草调匀混合后的芬芳。
包含一眼就能认出的莱尔塑像在内,整间画室里最多的不是画,而是各式各样的木雕。
从巨兵蚁、掘穴熊到女帝狼蛛,甚至是只会在榭拉领出现的堕灵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对应的雕塑。
不论数量或是种类,都是只要稍微打理一下就有办法开设博物馆的程度。
除了琳琅满目的雕像外,画室里最常出现的就是各种被裱框起来的风景画作。
虽然对绘画没有研究,但仍可以从笔触和涂抹的风格中看出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部分木雕和画作由於空间不足的关系被整齐地搁置在工作室的角落,堆积在上方的薄薄灰尘充分展现了作者对它们的忽略以及不重视,和零散的蜘蛛网一起散发着淡淡的孤单。
「幻画师」德卡维鲁此刻正一手托住色盘,一手握着画笔坐在工作室的中央,将心思全部贯注於眼前的画布上,对阿贝尔和我的到访视若无睹。
彷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比把画完成更加重要。
阿贝尔跟我识相的没有去打扰他,只是继续呆在画室里东张西望。
事实上,从德卡维鲁对推门时叮当作响的风铃声至若罔闻的那副态度来看,若是贸然上前搭话,很有可能会被当成闯入厨房的蟑螂那样直接被一拖鞋打死。
毕竟地球历史上有不少艺术家个性都有些偏执,没有意外的话,德卡维鲁应该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尽管狄奥斯声称自己和德卡维鲁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但两人的外表年龄却是天差地远。
我猜这也许跟冒险者一旦疏於锻链,死亡就随时会找上门的职业性质有关。
与造型看上去感觉有些不务正业,年纪一大把却仍充满了浪子味道的狄奥斯不同,德卡维鲁的外表是标准的艺术家。
像是旧拖把一样随意紮起的马尾,剃得整齐干净的短须,炯炯有神的眯眯眼,外加两道深邃到有点吓人的法令纹,配合上灰白的头发、胡须以及身上那件弥漫着浓厚中国气息的雾灰马褂,德卡维鲁带给人的第一印象俨然就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叟,是那种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他捉去下盘围棋,回过神来时光很有可能已经飞跃百年的可怕存在。
真不晓得外型还有气质都天差地远的他与狄奥斯是怎样成为兄弟的……?
在我看来,这两个人如果没有在童年时期产生交集,这一辈子都没可能成为朋友。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被充满臭酸味的老人思维给占据脑袋的我悄悄地想。
在过了三百多年──呃……不对,是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德卡维鲁终於停下动作。
放下画笔的德卡维鲁一见到我们,脸上便立刻浮现温和的笑容。
「两位就是狄奥斯的儿子和他这次迷宫探险的队友吧?」
阿贝尔和自己同时点了点头。
「狄奥斯──不,父亲他希望我拿回寄放在前辈这里的东西跟约定好的画作。」
或许是德卡维鲁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令阿贝尔有些紧张,他的用词遣字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女王之眼』还有『寻迹画』就在你们俩背后的窗台,最底下那张被裱框好的,在找到东西后记得交还给我,那张图有些特别,我要找个机会好好琢磨琢磨。」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了被工整堆在窗前的寻迹画,蚁后到底是不是转生者这个想法近几天来始终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手中的画使我倒抽一口凉气。
果不其然,这些画作里的最后两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其中一张是用类似指甲的尖锐物体在迷宫墙上刻下,笔迹潦草凌乱又带些癫狂的英文──
let me go home,so tired of this shitty world!
另一张则是被德卡维鲁框裱起来,也就是他交代事后要记得归还的那张──
那是由无数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所组合成的钢铁丛林,也就是当怪兽电影中的BOSS登场后要三不五时的踩踏一下,好借此彰显自身破坏力的那种都会城市,按照那些人造建物的密集程度,地点很有可能是纽约的曼哈顿,或者是日本的东京。
我想德卡维鲁应该没有搞懂自己透过暗属性魔法看到景色是什么,所以作画的笔触才会有些畏忌、胆怯和凌乱,然而尽管他画得有些抽象,对於像是自己还有耶格凯尔之类的转生者来说,仍是一眼就有办法清楚辨别的东西。
捏着画的手正在颤抖。
虽然是情势所逼,自己也无从选择,可是我确实在无意间杀掉了和自己同样来自地球的转生者。
蚁后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身为入侵者的大家为敌呢?
自己已无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