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任皇帝尤萨病逝之后,由菲利斯组建的改革会议总是如期召开。
考量到过於频繁的开会只是在磨耗彼此的精神,这个例行会议最终定调每个礼拜举办一次,依成员各自专业领域的不同轮番向菲利斯提出建言。
今天轮到年轻的赛希尔.卢.威尔顿伯爵向菲利斯提出自己的观察。
他正耐心向参加会议的其他幕僚解释帝国在裁撤人偶部队后可能会遭遇的困境。
在逐条念出羊皮纸上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分析报告后,赛希尔用中指推了推眼镜,作出总结──
「……综上所述,考虑到扩军可能对帝国生产力造成的伤害,我会建议将推行政策的时间再往后延个三到五年,这样应该就有办法减少民间的反对声浪。」
烈日从窗帘间的缝隙悄悄入侵皇宫,将弥漫於空气中的尘埃映照的无比清晰。
作为被菲利斯寄予厚望的改革派一员,赛希尔.卢.威尔顿的表现绝对算得上是优秀,在经济面向上的分析甚至可以说是顶尖。事实上,放眼整个帝国,像威尔顿家这种愿意让孩子钻研学问的家族一直都是少数,绝大部分的贵族往往都只在乎要如何在商业竞争中击败对手,或是想着要怎么羞辱跟斗垮政敌。
然而无论赛希尔解释得有多卖力,嘴里的话语又是如何振振有词,菲利斯今天却始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会议桌旁那如同镜子般干净平整的大理石地板。
尽管明天就要正式继位,可现在的菲利斯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彷佛自己身处梦境。
菲利斯心底清楚,跟帝国历史上的大多数皇帝相比,自己毫无疑问是属於运气比较好的那批。
身为独子的他不需要像前任皇帝尤萨一样,必须将手足打入地狱才有办法牢牢抓住继承权,由於性别因素注定无法继承皇位的妹妹,也是从小就对治理国家表现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另一方面,贵族们虽然普遍不看好菲利斯,私底下小动作接连不断,却也没几支家系敢公然和他唱反调──至少,他们都愿意在表面上装作顺从,给菲利斯一个最起码的尊重。
与此同时,帝国皇室与中央教会间的紧张关系,也因为阿戈泰尔的离开得到改善,作为狄波卢奥玛开国元勋的英雄冈萨雷斯,亦愿意在明天就职典礼上为自己站台──没错,自己其实非常幸运,根本就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为什么心底总萦绕着股难以形容的不安?彷佛真正的试炼仍尚未开始,眼前这些才刚攻克的难题不过是某种大型灾厄的前兆。
当然,菲利斯脑海里之所以会跑出这种想法,很有可能和他最近实在太累有关,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宴请各国使节的生活令他已经有一两个礼拜没有好好睡上一觉,跟以往比,就连抱女人的次数都明显下降不少──这对生性风流的菲利斯来说无疑是种折磨,严重耗损他所剩无几的斗志。
一想到登基仪式要用的讲稿还没背完,菲利斯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疲倦使他下意识闭起眼睛,用两只手的食指按揉泪阜,殊不知这一切全被正在为报告下总结的赛希尔看在眼里。
赛希尔轻咳一声,试图将菲利斯那涣散的意识拉回讨论:
「陛下,请问您有在听吗?」
看到年轻的帝王毫无反应,他又试了一次:
「……陛下?」
菲利斯这次终於回神。
刚从恍惚中清醒的他给了赛希尔一个苦笑:
「今天就先到这里。」
紧接着,菲利斯从椅子上站起,用充满愧疚的眼神缓缓扫过和他一起参加会议的其余六名幕僚:
「……我想先专心准备明天的登基仪式。」
除了负责报告的赛希尔外,与会的改革派贵族纷纷点头表示谅解。
头发宛如鸟窝般乱成一团的赛希尔面无表情地摘下眼镜:
「那就没办法了。」
赛希尔从菲利斯那弥漫着感激的墨红色瞳孔里看见了自己。
「报告我会找时间看的,感谢你对帝国的付出。」
说完,菲利斯拍了拍赛希尔的肩膀,并在侍卫长卢克的陪同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望着新任帝王的背影在视线里逐渐远去,将眼镜塞进胸前口袋的赛希尔悄悄握紧拳头。
他的嘴角微微扭曲,橙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不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风流成性的菲利斯正式登基为皇帝的日子。
由於菲利斯希望曾与他一同携手对抗中央教会的大家能够共襄盛举,因此包含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一早就为了参加仪式在进行准备。
人形猫咪和我特地去了一趟服饰店林立「印荷尔德」街区拿回半个月前订制的衣裙,跟安娜相比,较少在社交场所露面的我与朵朵并不像小鹦鹉那样有穿不完的衣物,一年多前刚来耶格凯尔时买下的那几件礼服也……也、也──因为三围尺寸的改变而变得有些不太合身,导致自己如果想要漂漂亮亮地出席像是登基典礼这种正式场合的话,就必须要全部再次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