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智慧之神「安提斯」选为使徒之前,泰德曾经是名猎人。
事实上,身材与职业运动员同样结实精壮的他,至今仍保留着许多和狩猎有关的习惯。
例如为了防止从额上滴落的汗珠干扰自己追踪猎物的视线,泰德总是绑着能够防止汗水流入眼睛的头带,发型也刻意选择干净清爽的削边头。除此之外,考虑到过大的声响很有可能会引起目标的警戒,令狩猎的难度增加,他脚下的靴子也经过特殊处理,能有效降低移动时产生的脚步声。
然而,对於成为使徒之后仍将自己当作猎人的泰德来说,这些要求不过是基本,跟他总是随身携带的雪茄一样,能适当调节他的精神健康。
狩猎是种享受,但杀人不是。
他还没有沦落到能把狩猎与杀人混为一谈。
泰德正在化为废墟的工坊里寻找某样东西。
七年前,这块由谢维图拉尔家所管理的土地曾遭受某种天灾型魔兽侵袭,正当所有人都一致认定这片位处帝国边境的领地豪无疑问将会迎向破灭的时候,一位来历不明的英雄轻而易举地打倒了就连军队都束手无策的魔物,将传说深深烙印在所有领民的心中。
这样荒谬且戏剧化的事态发展虽然有悖常理,不过按照领主事后呈交给中央的报告来看,倒也不像是空穴来风。
传闻中,作为该魔兽生命泉源的晶状核心在遭英雄击碎后,有少部分被当时的领主制作成法杖分送给他与兄长的两名女儿,余下的碎块则因为加工过於困难,外加用途实在有限的缘故,因此被封存於这座工厂的某处,静静等待像是泰德这类知晓其真正价值的人将它回收。
时光飞逝,当年盛极一时的魔杖工坊如今已经沦为一片断壁残垣,仅留下三、四具被啃食到几乎无法辨识的人类骸骨,外加几束从天花板投射进屋内的琉璃色月照在点缀荒凉。
根据那些仓皇逃离此地的工匠所提供的情报,大概从五、六年前开始,每到深夜,工厂周遭就会冒出他们从未看过的罕见魔物,那些异形会将牠们那像是章鱼一样柔软的身体藏在工坊的各个角落,接着用宛如蟒蛇般粗壮的触手将周遭所有生命拖入深渊。
眼前这堆散落一地的人骨,证明了泰德要找的东西就藏在这座废墟的某处。
这是因为天灾型魔兽「格瑞斯克」的核对那些同为邪神血肉的秽物来说,就像是散发着腐臭的烂肉,出於本能,牠们会下意识地靠向与邪神有关的任何事物,和屍体附近总是会有苍蝇在四处徘徊是一样的道理。
当然,若是继续放任这些蛰伏於暗处的腐败继续滋长,这里冲早会孕育出像是躯灵那种普通人根本就无法抗衡的强大魔物吧?
只不过,这些都与泰德无关。
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完成阿戈泰尔交代的事情即可。
那位心思缜密的前任教皇总是习惯所有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这令泰德常常觉得自己与其说是使徒,倒不如说是负责收拾善后的清道夫。
毕竟从肃清异议份子,到暗杀敌对派系领袖在内等各种需要动手的脏事几乎都是他在处理,除此之外,偶尔也得抽时间整治像是奥尔伯爵那种随时有可能倒戈的人渣。
忆起七个月前在「香格里拉」遭遇的那场恶战,泰德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从没想过丰饶之神已经将传说中的奇蹟之子纳入旗下,更没料到以往曾被自己和阿戈泰尔视为王牌的「融合个体」,在奇蹟之子面前竟然连拖延时间都成问题。
要不是阿戈泰尔老是要求自己多带几只「融合个体」以备不时之需,自己很有可能早就在圣女和奇蹟之子的夹击下当场丧命。
阿戈泰尔那连空气都有办法当成假想敌的谨慎个性又一次救了他。
一想到自己刚成为使徒时曾经嫌过阿戈泰尔做事的方式太过温吞,甚至萌生过取代他的念头,泰德便不由得为自己过去的年轻气盛哑然失笑。
嘴角挂着苦笑的他从兜里掏出装满雪茄的铁盒,用火属性初阶魔法「火苗」替自己点了根菸。
微弱的橙光短暂划破黑暗。
超标的尼古丁消去了熬夜所带来的疲倦,也暂时缓解困扰泰德多年的菸瘾。
来自故乡的这股芳醇总能令泰德精神一振。
嘴里叼着雪茄的他悠哉地拿起了挂在背上的十字弓,在搭箭拉弦的同时将准星移向前方那长满触须的墙壁。
从魔物的分布以及密集程度来看,魔兽格瑞斯克那四分五裂的核应该就藏在这堵墙的后面。
不想继续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的泰德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
下一刻,以刺进墙里的钴蓝色箭簇为中心,一道又一道的环状冰雪瞬间就将攀附於墙上的邪神血肉全数冻结。
那是经过改良的高阶水属性魔法「霜冻新星」。
失去生命迹象的触手陆续坠地。
由於触须分泌的黏液具备一定程度的腐蚀性,因此原本应该光滑平整的墙面早已变得像是溃疡中的伤口一样破烂,露出大片如同肌肉组织般鳞次栉比的红砖。
墙里镶嵌着一只红色的铸铁箱。
作为目标的「核」正静静躺在箱里沉睡。
「找到了!」
男人喜上眉梢。
爱丽丝.贝尔薇特一向认为自己不太擅长察言观色。
可是现在,就连像她这么冲钝的人都有办法一眼看出妈妈桃乐丝有多忧郁。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母亲之所以愁眉不展的原因,很有可能跟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姊姊有关。
尽管桃乐丝从未亲口向她解释过这件事,但爱丽丝还是透过一些蛛丝马迹大致上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传说在自己出生之前,贝尔薇特家曾经发生过严重的内斗。
为了防止当时才刚出生的姊姊塔米雅卷进这场血腥的继承者之争,母亲将那时仅只一岁出头的姊姊托付了给值得信任的朋友,希望她能带着塔米雅远离纠纷,直到事情告一段落再由自己去亲自接回。
遗憾的是,包含父亲桑尼尔在内,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这次分离竟然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