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面无表情地干着面前的活儿,但是大家都在等待着时机。终於,那个一直在房间门口踱步的男看守,似乎是跟什么人打着呼,离开地稍远了。像是被触动了开关一般,女人们立刻。
「你这个母猪猡在干什么?你在偷吃!」看守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他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一个女人因为动作慢而被抓住了,这个看守像是一只蹲踞在墙角后面的猫,不慌不忙的等待着这些老鼠就范。这个不幸的女人就是那只逃跑地最慢的老鼠。
守卫冲进了屋子里,揪着一个女人的领扣让她从地上站起来,她吓得面色苍白,颤颤发抖。他从她的口里把没有来得及咽下去的土豆皮扣了出来,似乎正思量着该怎么处置这个女人。突然间,他放松了手臂。朝着门口立正并行了一个举手礼。
「长官!」
门口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长制服,他身材高瘦,面颊瘦削,高挺的鼻梁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一双细长的眼睛,黑色的帽檐压住了他金色的头发。这个男人官衔不低,是一个党卫军的少校,骷髅师的!碧云张着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的领章和肩章,喃喃自语着,骷髅图案是熟悉的,她见过几次,这个军团隶属於他口里常常提起的迪特里希将军,还有那位阳光快乐的,大孩子一般的麦克斯威施尔中尉。
这位少校如同黑衣的死神,他迈着大步,走进房间里,那黑色制服带起一阵阴森的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
「他就是集中营的长官,绰号叫黑衣屠夫。」妮莎小声说了句,「快低头,别让他注意到你。」
碧云听了妮莎的劝告,几乎在那道凌厉的眼神扫过她的脸的同时,低下了头。
「发生了什么事?」少校开口,声音微微沙哑,并且有种金属的质感。
「报告长官,这个女人在干活的时候偷吃,请问该怎么处置?」守卫高声喊到。
站着的女人不停地发抖,脸色如土,沾着黑泥的嘴唇苍白,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来,甚至没有跪地求饶。
黑衣少校并没有看向她,面无表情地和中尉短暂对视了一眼。
中尉掏出腰间的枪,抬起胳膊,对准了女囚的太阳穴,这个距离根本不用瞄准,可他仍旧眯起左眼,让眼睛,枪口和近在咫尺的目标成了一线。
所有的女囚都深深地埋着头,彷佛是一只只把脑袋插进沙堆里的鸵鸟,惟独碧云抬着头,黑色眼睛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幕。
黑衣少校那阴鹜的眼神再次扫过她的脸,略略停留了几秒钟,而后被「砰」地一声枪响吸引了他的目光,那红色的血花在他蓝色的瞳孔里绽放,几乎没有任何的颤动。
女囚应声倒下了。
两个穿着条纹囚服体态佝偻的男囚犯进来,把女人的屍体拖了出去,一片寂静,地上只留下一滩猩红的血迹。劳作的女人们,瞪着一双双眼睛,呆滞地望着那血。
「继续干活。」看守用手抆了抆自己的枪,扭头交代了一句,迈着大步子走出了房间,「砰」地一声踢上了门。
女人们都没有动静,像是一座座活的雕塑。
碧云低下头,伸手捡起一块肥厚的土豆皮,把它塞到嘴巴里。
「天啊,你疯了么?」妮莎小声惊叫着。
碧云眼睛里隐隐地含着热泪,她没有时间回答妮莎的话,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那些沾满了黑泥的土豆皮,因为她时时刻刻都能听到那个细小的声音在叫着,妈妈,我饿,肚子里的孩子像是个吸血鬼一样,随时随地地吸食着她的养分。没有人会怜悯她,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她明白自己想让孩子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必须要对抗饥饿。
妮莎木然地望着她在不顾一切地捡拾着地上的土豆皮,绿色的混着的眼睛抽动着,她知道这是母性的本能驱使着这个娇弱的女人这样做,她挪动了下位置,挺直了身子,快速地用钝刀子削着土豆皮,尽量让自己挡住她,妮莎不知道自己是在帮她还是会害了她,总之一切都不是她们所能掌握的……
狭小的房间变得安静,只有穿着条纹囚服的表情木然的女人们,用手中的钝刀子「嗖嗖」地削落土豆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