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盖尔尼德打断了副驾驶的汇报:「长机,你可以叫我黑狼,我随时听候命令。」他干脆地说,心想那个盘旋在他上方的战斗小组的机长,至多也是一名上尉军官,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架突然出现的飞机驾驶员是名上将。不过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他决定暂时放下将军的骄傲,听从这位机长的调遣。
英军的火力太猛烈,德军损失严重,为了不至於全军覆没,长机只能动用这架来历不明的训练机,「长机呼叫黑狼,汇报你机火力配备情况?」
「火力配备充足。」他扫了一眼指示标,自己刚刚飞来,还一枪都没有开过。
「黑狼,我是长机,我在掩护你,快穿云下降与我会合。」
「黑狼收到。」他迅速干脆地回应着长机,心里也打算执行命令,但是他的操作出了问题,机身没有下降穿云,反而是向左侧倾斜,直直地冲着对面的三架皇家空军战斗机撞去。迎面而来的敌机飞行员没有想到对方会不按常理出牌,匆忙躲闪,打乱了原本的攻击队形。
「穿云下降与我会合。左前下方有敌机,向我靠拢,站位攻击!」
他深呼吸,然后稳健地按照长机的命令操作着,突然间回头吼到:「哪个是攻击键?」
「将军,不!距离太近了!」路德维希中尉当了6年的飞行训练员,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危急的情况。为了保证将军的人身安全,这架飞机携带了一定量的弹药,但这些并不足以应付漫天的敌机。
「黑狼,敌机在你左翼,注意躲避!」耳麦里响起了长机指挥员的呼叫声。
眼见两机越来越近,盖尔尼德和他的副驾驶低头缩着身子躲在防弹钢板后,一阵密集的子弹像是暴雨一般扫射过来,子弹嵌入了钢板上。
「混蛋,该我们反击了。」他咬着牙对他的副驾驶说,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英国皇家空军的战斗机飞行员们,在取得了优势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他没有什么让人胆战心惊的标示,只是一家普通的黑色的ME109,像是一只黑色的鹰,疾速冲入到了敌人的机群中,再次搅乱了对方的阵型,硬是在对方严密的防御网里撕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那些德军的战斗机也紧跟其后,把握战机,彻底摆脱了敌方的钳制。
「干的好!黑狼。」长机的惊呼声在他的耳麦里响起,但是还没有高兴几秒钟,一声炮火轰鸣,一震强烈地冲击,整个机身摇晃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被什么击中了,喊着路德维希中尉的名字,他吃力地扭头,只见他的副驾驶浑身是血,晕厥了过去,显然不能给他任何参考。飞机失去了控制在空中急速翻着跟头,耳麦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弱。难道他的生命就要完结了么?原来人死之前是这样的感觉。如果就这样死去,他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没有什么遗憾,遗憾就是不能再次吻到她的嘴唇。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里竟然涌现起这样一个画面,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抛洒下来,她读到了他留下的那封遗嘱。
他是战死的,为了祖国而战,为了荣誉而死。如此单纯的死去,无论是对於祖国,对於人民,对於党,还是对於自己所心爱的女人,也并没有什么遗憾。
他和他的黑鹰在急速坠落,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芷伊轻轻推着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的碧云,来到了卧室的落地窗前。两天过去,灌注食物的法子虽然有些残忍,但是起到了效果。只是她的精神受到了刺激,无论芷伊怎么规劝,都都无法从惊恐中苏醒过来。
芷伊将身子轻轻靠在椅背上,用圆润的手指轻轻梳理碧云的黑色短发,那头乌黑如云一般的长发已经被剪掉,成了短至肩头的五四头。「要打仗了,碧云,有些事情,就算是我们在心底不希望它发生,怕它发生,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芷伊说着,彷佛是叹了口气,「德意志跟日本人结盟,我们这些人,该如何自处。」
「战争是残暴的,是男人主宰的,在战争中我们女人该何去何从?有时候,我打心眼里羡慕你,能够那么勇敢不顾一切地追求爱情,可是爱情看似永恒,战争却让它变得脆弱,一个微小的变数就能让它一瞬间覆没地无影无踪。更何况女人天性感性,容易在爱情面前迷失了自我,混淆了是非和善恶。这么说来,就不该奢求爱情,像是圣女贞德或者穆桂英那样,做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可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便是最终不再是个女人了。无论哪一种选择,结局都将是对於女人的残酷。或许我们只有等待和坚守,可是谁又敢断定,那个人就是你该等的……」面对着意识模糊的碧云,芷伊把胸中积郁了好久的话吐了出来,她尽力让自己表现地坚强和独立,压抑着心中的感情,她很清楚这种飞蛾扑火的爱情,到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两败俱伤。
突然间,一直僵直不动的碧云颤动着嘴唇,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向灰色的天空,喃喃有词地说:「白色象征我内心的洁净,红色代表我随时准备迎接战斗中的伤痛与牺牲。」
「碧云,你在说什么?」芷伊眼中闪过一次惊喜,可是碧云却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发出一个字,脸颊上分明有两道清浅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