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軲辘”瞅着老奶奶没牙的嘴巴,惊喜地看到老奶奶很健谈,可是忘了看路,轮子碰上了块大石头。叭地一声,亲爱的“单軲辘”连车带筐掉到沟里去了。
“怎么搞的,小伙子?”老奶奶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问,帮牠回到路上来。“没摔坏什么地方吧?”她关心地问道。
“哪儿也没摔着,”“单軲辘”安抚老奶奶说,“可是我的左车把挨刺扎了一下,该死的,疼得要命!”
“这不碍事,”老奶奶安慰它说,“可是等你到家以后,马上让你的主人给你洗干净,别让木屑子掉进去,不然够你呛!”
“没事儿,我受不了多久的罪,实在不行我就让修车的给我换一个新的。老奶奶,您瞧多快,我们已经上了公路。”
老奶奶在公路上与“单軲辘”分了手,又背上那个大筐子,沿着林边小路一瘸一拐地走到特舍布拉底去了。
“可惜我时间太紧,我恨不得帮这可怜的老太太把筐子拉到皮峰山上去。可是我得赶快去接主人。”独轮车自言自语地说,它现在走得飞快,軲辘响得连公路两旁的森林里都能听见,它一路上乐呵呵的,他只觉得,林中芳香四溢,鸟儿歌声清脆。
突然,“单軲辘”吓了一跳,连车轮子都蹦了一下。一只松鼠在它眼皮子底下横过了公路。
“你不想活了?”“单軲辘”吼了一句,可是突然,不知这位老兄的哪一根神经作怪,居然使劲地追了一阵松鼠。它的单个儿軲辘在林子里咯吱咯吱响了一路,吓得松鼠清醒过来,一路飞跑爬上了一棵大松树,一直窜到树梢上。“单軲辘”哈哈大笑了。它突然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像个小男孩,根本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有理智的独轮车,像有人说的那样可到特舍布拉底去当个村长了。如今居然像弗朗达·库尔丹一样在林子里追起小松鼠来,真没出息子!它立刻转身,回到公路上,速度快得差点儿把小树枝子都碰断,差点儿跟财主家的护林官撞了个满怀。“单軲辘”吓得大声尖叫了一声。
财主家的护林官沃赫诺乌特卡也吓了一跳,猛地一下跳到公路中心去了。可是你们要知道,这毕竟是护林官,他马上反应过来,气得发须竖立,举起棍子,像打雷似地吼道:“你这该死的!差点儿把我撞倒了。你疯啦?丢了魂似的跑什么?听着,你小子,你在林子里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独轮车不许进森林?老爷禁止你进森林?你是谁家的?”
“我是,护林官大人,梨庄什杰班涅克家的'单軲辘'。我在林子里没干什么坏事,只是追赶了一会儿松鼠。”“单軲辘”吓得说话打哆嗦。
要知道,朋友们,它确实受惊不少。你们设身处地想想是个什么滋味:什杰班涅克家的“单軲辘”,一辆上了年纪的独轮车,老实得脸发白,如今站在这里,却要像一个小偷似的挨护林官的盘问,不只是因为忘了自己的尊严,开玩笑似的追赶了一会儿松鼠吗?
“瞧你真会骗人!”护林官大声嚷道,“你只是在林子里追赶一会儿松鼠?哼,你以为,我这样一个有经验的护林官,连哪里正好码了一立方米的木材都知道的人,会相信你的话?我能相信这样一辆老独轮车会到森林里来追松鼠?你好好记住吧:独轮车上林子里来,除了装木材,不为别的!”
“护林官大人,我可不是小偷,我是一辆正派的独轮手推车!”受惊的“单軲辘”说。
“我们到护林站去,”护林官吼叫着,“我懒得跟你在这儿寻开心!现在就跟我去一趟,可你记住!'单軲辘',你别想在林子里逃跑掉,否则你就要完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朝你开枪!”可怜的独轮车又有什么办法呢?让他开枪?只好乖乖地朝护林站走去。
它坚信,到了那里能立即证明它无辜,就地将它释放,让它赶快去接它的主人。
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护林官叫“单軲辘”停下来。“单軲辘”高兴了,以为他想放了它。
护林官摸了摸胡须,得意地说:“我瞎跟着你受什么罪呀,你可以拉着我嘛,我何必多此一举用脚走呢?快让我坐上去,舒舒服眼坐到护林站。可是你要小心,别碰上大石头,我想稳稳当当坐着过过公爵瘾。”
於是倒霉的“单軲辘”还得拉上财主家的护林官。公路难走,走林中小路吧。大小石头颠颠簸簸更难行。它想到了自己的主人,他准会唠叨说:天生命不好,自己背柴火,而让独轮车在林子里追赶松鼠玩,亲爱的“单軲辘”拉着死沉死沉的护林官艰难地爬着坡,朝护林站走去。它軲辘累疼了,累得几乎接不上气来。它突然想到,至少可以休息一会儿吧,它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放下车身,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奇怪的是,护林官一声也没吭。他悄悄把车轮转到相反的方向,用一只眼睛瞟了一下护林官,看看他会不会发火。
没动静!护林官正舒舒服服地歪着脸、撇着嘴、闭着眼睛打呼噜呢!这一下什杰班涅克家的独轮车可明白了:护林官在车子上睡着了。
“运气来了,我的乖乖!”“单軲辘”自个儿嘟哝着,满心欢喜地微笑了。彷佛它的軲辘给它出了个什么好主意。
它慢慢地抬起右边的车把,越抬越高,同时用一只眼睛瞟着护林官,看着他怎样不知不觉地移到左边。右车把再稍微抬高一点点儿,护林官便慢慢地滑到软软的林中苔藓地上了。什杰班涅克家的独轮车没打算等亲爱的护林官沃赫洛乌特克先生醒来,便悄悄地、轻轻滚动着轮子离开了熟睡的护林官,直到踏上另一条与通向护林站的路相交叉的小路,它才飞快地跑了起来,他为结果这么好而开心地笑了。等护林官一觉醒来。准以为有关独轮车的事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如今它只能尽快沿着一条最短的路走到什杰班涅克大叔干活的地方去。
“这一下大概不会遇上拦路鬼了吧!”“单軲辘”暗自想道,可是它完全错了!
他的话刚一落音,只见从林子里钻出个流浪汉,他把破帽子一摘: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好啊,妙极了!护林官大人给我派来一辆独轮车,好让我早些到翁德舍约夫去,是吗?”
“单軲辘”不作声,想使劲绕开这个流浪汉。可是这家伙跟松鼠一样灵巧,就在独轮车飞跑的当儿,纵身一跳上了车,转眼间像个公爵老爷一样坐在上面。
“单軲辘”没命地往前跑,全身哐哐响着。它一声不吭,密切注意着,看看会不会经过一处又高又密的覆盆子刺丛。
流浪汉在车上美滋滋地微笑着,他准在为车子跑得这么顺当这么快而感到高兴。也许他还想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烟斗来,点燃熏上一口呢,可是他没有来得及干这些,独轮车突然歪倒在路旁的荆枣丛里,把手飞快往上一抬,亲爱的流浪汉从车上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重又跌在高高的覆盆子刺丛中。
“单軲辘”重又沿着林中小道朝它主人干活的地方奔去。
什杰班涅克大叔刚好锯完最后一段木头,然后心满意足地歇了一会儿,往烟斗里装上菸丝,说:“谢天谢地,总算完事了,如今可以把它们装上独轮车、舒舒服服地回家去了。”他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把独轮车忘在家里。
“雷打火烧的!”什杰班涅克大叔急了,“我这是怎么搞的?把独轮车忘在家里了?说什么我也得回去取呀,可是等跑回去再跑到这里来,然后再回家,这一折腾就该到傍晚了。可是规定我五点钟必须赶到村长家,我真该死,我真恨不得——”
什杰班涅克大叔没说完话,侧耳细听,突然发楞地站起来,再仔细听。
“我觉得这声音好像是我们家'单軲辘'的声音,难道它来了?——没错,就是它!你好,'单軲辘',你真是好样的,想得到要来这儿接我。 ”
大叔高兴迎接着气喘嘘嘘的'单軲辘',抚摸着它滚烫的軲辘,立刻装起车来。这时,'单軲辘”正好抓紧时间喘口气歇一歇。它高兴的是,总算没误事。等车装好了,它又精神抖擞,拉着木头往回家的路上走。一路上它没让大叔帮忙,只是上坡的时候允许他稍微帮着推一椎。
“单軲辘,你可真够朋友!”什杰班涅克大叔又夸奖了他的独轮车一番,“这么旧的一架独轮车,可是还跟一架新车一样那么灵巧那么结实,要是重新漆一下,恐怕谁也猜不出来,它已是快五十高龄的老年了。你知道吗,'单軲辘'?你这么棒,我一定要把你送到我们梨庄的集市上去好好上上色,漆下。你可别说,这是为你浪费钱。我既然说了要给你重新漆一遍,我就一定说到做到,不放空炮!”喏,亲爱的朋友们,什杰班涅克大叔果然说话兑现了。他真的把独轮车漆了一遍。於是梨庄的村心广场上出现了什杰班涅克大叔家的、漆得绿油油的漂亮的单軲辘。所有独轮车见了它都感到羡慕。可是单軲辘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起来,它还是那么谦虚地在那些大叔大婶、小伙子和姑娘中间来回奔跑,等它把集上各个小摊子都看了个够时,便又乖乖地拉着货物回家了,免得人家挤脏它的新衣服。
关於什杰班涅克家的独轮车的故事就算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