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十二(1)

每个人都了解这项意义。歇斯底里的恐慌爆发了,妇女们开始尖叫,男士们跳出来,强行进入中央走道,一名游击队员威吓地举起两支手枪。

「安静!」他用英语喝叫。「回到你们的座位上。任何人走近,都会遭到枪杀!」

向前挤的这群人立刻止步,然而有人在背后,在狂乱地挥舞的手臂间喊叫:「向前,将他们压倒!他们不会开枪。假使他们把飞机打穿一个洞,他们也会死!」

范笃拉温和地摔脱卡蒂亚的手臂,走向前,置身於游击队与乘客之间。突然,整个机舱内静下来除了妇女们的哭泣,一个尖锐而天真的孩子声音说:「妈咪,是不是我们现在就要撞机?爹地会伤心的,不是吗?」

「请保持镇静!」范笃拉大声而清晰地说。「不必在这里充英雄。这些人不像我们一样怕死。他们不会用那些手榴弹将大家炸成碎片。」

「当然,你非常了解这些角色!」群众中有一名男士大声喊叫。「你是哈金.帕夏,不是吗?全都是你的过错,害我们跟着倒楣。」

「该死!」另一个人说。「不管是不是他的过错,机师受伤,不能飞这架飞机,我们只能向前直飞,一旦燃料用完,那时──一切完蛋。最好想想这件事。不论去安曼,或者去苏黎世,全都无关紧要。我们将下到某个地方,他们必把我们从地上除掉!」

后面有名妇女开始大声祈祷。有位有色人种男士正安静地坐在座位里,膝盖上放着一本拍纸簿,是在给他父母写封告别信,说不定纸张得以保全下来。另一位留着漂亮胡子的男士却排开众人,走向范笃拉,规规矩矩作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林恩斯,少校退伍。以前曾在东非服务。让我们试试,把这里弄得有秩序一点。如果我们都得死,那么也可以死得有点尊严。我们能做什么──有什么主意?」

「是的。首先我要去驾驶舱看看受伤的人。或许机师并未伤得太厉害,能够给谁一些指导,甚至他们自己能够飞这架飞机……」

「指导!」有人喊叫。「好像任何人都可以靠手上拿着一本操作手册,就能飞像这样的家伙!」

「现在还没有什么损害降到我们身上,」范笃拉说。「我们正以良好高度,圆满地自动飞行。我想全世界已经从无线电得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会给予帮助。」

「用捕蝶网来捕捉我们,是吧?」一个拼命流汗坐在座位把手上的胖子喊道。「就算一百架飞机围着我们也无法帮忙我们平安降落!」

「哈金.帕夏……」跑去驾驶舱察看的一名游击队员现在回来了,他似乎很耽忧。「请你来看看受伤的人,好吗?」

「当然。那么你的名字就是尤瑟夫.劳耳?」

「是的。」

「尤瑟夫,你是个岂有此理的傻瓜。」

「我知道,哈金.帕夏。是赫斯拉开的枪不是我。他要面对一次军法审判。」

「面对军法审判!我的老天,你真的以为我们能活着降落?」

「真主会帮助我们,哈金.帕夏。」

「尤瑟夫,真主与出了麻烦的喷射机之间,并无特别热线。」范笃拉开始走向驾驶舱。卡蒂亚跳起身,有名游击队员立刻挡在他们两人之间。

「回去,否则,我开枪!」

范笃拉回转身,望见卡蒂亚目光中的恐怖,以及当她忍住喊叫时嘴巴的颤抖。他朝她笑笑,然而是个苦笑。「亲爱的,别烦恼,」他静静地说。「我们仍然在空中。一定还有许多燃料,用完之前,还有许多事能够发生。在未掉落到接近地面以前,还用不着失望。」

「我希望我有像你一样的神经!」林恩斯少校静静地说。

「少校──你能不能试着教妇女们安静下来?」范笃拉将尤瑟夫推在一边,走向驾驶舱门。「告诉她们,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你认为我能教她们相信这一点?」

「那么,试一试!」范笃拉推开驾驶舱门。「我要试试教我自己相信。」

驾驶舱内的情况十分严重:范笃拉头一眼就看出这一点。机师和副机师都躺在座位后那一点点拥挤的空间里。有位游击队员正用一只瓶子给机师喝矿泉水。这个人必然是赫斯拉,就是他开的枪,因为当范笃拉走近,他机敏地弯着腰,没有说一句话,就重重地踢他。无线电报务员坐在设备前,一直和苏黎世保持联络。他苍白得像张床单,用恐怖的眼光望着范笃拉。

「我是乘客之一,」范笃拉使他安心。「同时也是医生。我不是劫机者。」

无线电报务员是来自洛桑的瑞士人,连连点了好几次头。「苏黎世和其他所有机场一样,无能为力。自动仪表将使我们盲目飞行,但是没有能使我们不要机师而教飞机降落的设备。我们必得用手控制着陆──当然是依雷达指示,但必得用手操作。为什么他们会干这种事?」他指指两个受伤的人。副机师躺在那儿失去知觉,正机师瞪着范笃拉,目光阴沉,抽搐地啜吸着赫斯拉放在嘴边的矿泉水。

范笃拉跪在身旁,快速地为他作了一次枪伤检查。有三处伤口:两枪中在肩部,另一枪恰好中在心脏下面。这个人的肺似乎逃过了枪伤。当他呼吸的时候,嘴唇看来并没有那种特征性的小气泡,也没有那种嗄嗄声。「你真的好幸运,」范笃拉对机师说,并检查他的脉搏。虽然很弱,但并不危急。「只要稍微高一点,那颗子弹就正好穿透心脏。」他从尤瑟夫的大腿间朝上望。「看在上帝份上,给我弄点绷带!」他喊叫。「难道我得用大拇指止住这些弹孔?」

有位空中小姐带来一只急救箱,内面装着纱布、胶布、各种头痛与晕机的药丸、药片、嗅盐以及碘酒等。

「就只这些?」范笃拉问,有点沮丧。

「不,我们还有别的东西,但不在手提急救箱内。」

「把你们有的每样东西都拿来。尤瑟夫,去,帮忙她,我要许多。」

现在飞行速度已在下降。阿尔卑斯山的白色顶峰就在下面,呈锯齿状的覆冰岩石之海,有着令人惊叹之美的世界。小片小片的浮云飘过,揭开一些陡峻的山峰,徘徊在山谷之上。机上乘客凝视窗外这些动人壮观的景色,但全都想着同一件事:如果我们在这儿撞机,人们甚至不能给我们施行基督徒的葬礼。没有人会找得到我们,把留下的什么带回去。

范笃拉仍然跪在受伤者身边。副机师的伤,事实上比不上他的同伴那么严重,但他大腿处的肌肉伤,使他失血太多而致昏厥。范笃拉将空中小姐拿来的大部分纱布放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绑好;这是他所能做的。他只希望机上其余急救用品中,至少有两瓶血浆。

「我们必须在苏黎世着陆,」机师十分困难地说。范笃拉从他眼皮的跳动,就知道他快要崩溃了。手上别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将一瓶嗅盐放在他的鼻孔底下。这项很好的古老急救药品倒也管用:这个人的眼睛变得清澈些。「我们必得在苏黎世降落,」他重复说,要抓范笃拉的手。「燃料──仔细算过了。除非在苏黎世加添燃料,再也不能飞多远。」

范笃拉点点头,将最后一小包纱布用在机师的心脏下面。「那么,我们设法在苏黎世着陆。」

「帮着我起来──进入驾驶座……」

「不好。你不能坐直。」

「但飞机──我必须……」机师闭上眼。「我必须,大夫──好歹──乘客……那儿是雷达,我能……」

「此刻,你什么也不能做。如果你移动就会内出血。」

「我们必须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