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揽月拉着她进了书房,「爹。」
爹?
容娇娇一头雾水。
一群人闻声回过头来。
人群里,周冲也抬起头来。
见周冲安然无恙,容娇娇悬了许久的心落回了肚子里,然而眼楮忽然酸涩,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她喃喃地唤了一声,「葱头儿。」
众人诧异,目光在谢揽月、容娇娇和周冲脸上看来看去。
周冲连忙向主位坐着的大将军行了一礼,「抱歉,大将军,属下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
大将军捋了捋胡子,点头,「给你一刻钟,可不许耽误太多了。」
「是。」
谢揽月凑到了容娇娇的耳边,笑道︰「大将军没有这个爱好,放心哈。」说罢,她跑到大将军身旁,抱着大将军的胳膊撒娇,说道︰「爹,这回我要跟着你们一块儿去……」
样貌威严之中略带着点儿凶狠的大将军一听,立刻吹胡子瞪眼地说道︰「瞎扯!」
容娇娇傻傻地看看谢揽月,又看看大将军……原来,谢揽月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可是大将军他不是姓徐?为什么谢揽月她……姓谢?
容娇娇突然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大将军姓徐,大将军的女儿当然也姓徐,谢揽月不过就是个艺名啊!
突然有人牵住了容娇娇的手。
容娇娇一抬头,看到了周冲那宠溺又温柔的眼。
直到此刻,她才确认周冲是安全的。热辣辣的眼泪自眼眶里喷薄而出,容娇娇小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娇娇,你又来救我了。」周冲含笑说道。
容娇娇红着脸儿,含着眼泪看了看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的那几个大汉……
她不会记错,尤其是,其中一个大汉的脸上还有道刀疤。这些人,就是上回把周冲「押」到他家,还逼他喝酒,最后被她赶跑的那群大汉。
她有些不好意思,深深地垂下了头,懵懂地道︰「不过,你好像不需要我救了。」
周冲用力握住她的手,「当然需要你,一辈子都需要。」
接下来,他把今天的事儿简洁的说了一下。
原来,一接到紧急军报,大将军就派人去了太白楼,把周冲带回来商议军情对策,此次边关有鞑靼人来犯,他身为援军要即刻踏上沙场。
「什么,你们今晚就要走?」容娇娇万分不舍,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
周冲点头,「今晚就走,我本来还想着托人去告诉你一声,幸好你来了。」当面告别比托人带话当然要好很多,他很感激她的勇敢,否则,他连这一面都见不到。
容娇娇舍不得,可是她知道军情如火,延误不得,可她就是舍不得啊。她抱着周冲小声地哭泣,又强要自己不许哭,不想让他有负担。
容娇娇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周冲从腰间扯了一只荷包下来,郑重地放到她的手中,「娇娇,这是我家的钥匙,所有家当放在你用过的那个胭脂盒旁边的盒子里。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骑着高头大马去容家,风风光光迎娶你进门。若是……」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声音变得低沉,「若是我回不来了,这些家当,就送给你做为以后的嫁妆吧。」
「不,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回来,回来娶我。你若是回不来,我终身不嫁!」容娇娇抱着他,哭成泪人。他怎么可以这样,什么时候都要替她着想,他这么好,她还能嫁给谁!
周冲抱紧她,亲吻她的头发,他头一回感受到了对眼前这个好姑娘的眷恋,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回来。
无论容娇娇舍得还是不舍得,当天夜里,周冲便跟着大将军与一众战友们急急高开了京城,奔赴边关。
周冲才走了一天,容娇娇就受不了了,她天天待在家里想,葱头儿到了哪儿呢?吃得饱吗?穿得暖吗?有跟鞑靼人交上手吗?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受伤吧?
在家里煎熬了几天以后,容娇娇忍不住了。她跑去将军府,想求见谢揽月,希望能在谢揽月那儿,打探到周冲的情况。
谢揽月对她的印象很好,便吩咐了门房,只要她来了,就领到内院。
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谢揽月被她爹给留在府里,但谢揽月自幼丧母,她小的时候曾经跟着父亲一块儿出征过,所以看得懂军用地图。再加上出征的队伍里,两人都有在意的人。
所以谢揽月会和容娇娇一块儿看地图,猜想着今儿大军走到了哪儿,明天又到了哪儿……
有了谢揽月的陪伴,容娇娇终于觉得日子没那么难捱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前线也没个信儿过来。这一天,容娇娇又去了将军府,却见到谢揽月情绪低落的模样儿,还不停地哀声叹气。
容娇娇顿时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谢揽月屏退了婢女,小小声说道︰「这可是我偷听到的消息,你可一定要保密。」
容娇娇紧张地连忙点头,「一定保密,到底怎么了?」
「前线缺粮,如今秋粮未收,由州当地粮库已经空尽,从京城运过去又来不及,我爹正为此事发脾气呢。」
容娇娇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缺粮!天啊……那、那葱头儿敢岂不是要握饿了?哎哟,那可怎么好?这将士们饿着肚子,还能打仗吗?
等等……由州的名字好熟悉啊,在哪里听过来着?她绞尽脑汁想啊想。
忽然,她想起来了,「谢姐姐,由州的旁边是不是云州?」
「是啊,怎么忽然问这个?」谢揽月奇怪地问道。
容娇娇激动得双眼放光,「云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所以地价便宜,土地还肥沃,前两年我爹在那边收了好多地,又请了佃户去种,如今秋收在即,我大哥就在那儿看着佃户收粮呢。」
「今儿我出门前,家里还收到了大哥托人捎来的家书,说秋粮已经收得七七八八,大约有五千担,正准备运到京城来脱手……如果边疆将士缺粮,我想我们家的粮……应该可解燃眉之急。」
谢揽月大喜,捉住了容娇娇的手,激动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容娇娇用力点头,「我这就回家找我爹爹说去。」
「哎,等等!坐我的马车去。」谢揽月连忙说道。
容娇娇火速赶往家中,将此事报与容老爷。
容老爷是商人,虽重利却也有血性。只是,他不太相信女儿的话,害怕女儿被骗……何况还是那么多的粮食。所以只是喝斥女儿一顿,让她别乱想,便拂袖而去了。
容娇娇急得没法子,只得又去了将军府,将此事告知了谢揽月。
谢揽月一听,想了个办法。她有个闺中密友,正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她请那位尚书家的小娘子传了话,户部尚书一听,连忙让自家夫人随便找了个借口,宴请谢揽月与容娇娇母女来府上做客。
当宋氏收到请柬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犯了什么事儿呢。
最后招架不住女儿央求,宋氏只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女儿去了户部尚书府。结果在尚书府里,宋氏亲耳听到尚书夫人说起了边疆将士们的现状。
等回到府中,宋氏立刻将此事告知了容老爷,容老爷这才知道,原来女儿之前劝自己捐粮的事儿,居然是真的。
容老爷想了想,亲自去了一趟户部尚书府,言明了情况,说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然而小人只是一介草民,虽然有粮,也愿意捐粮,可这粮草总要有人来押送吧?从云州送粮到由州,哎哟,山穷水恶的,小人可不敢哪。」
户部尚书听了,摸摸胡子,说道︰「不知容老爷能损多少粮呢?」
容老爷想了想,又伸出手指算了算,说,「小人在云州积攒了两年,怕有七八千担粮草,再花些银两从附近购些粮,凑个一万担……大人以为如何?」
「好极、好极……容老爷宅心仁厚啊!这样,你只需要操心去办这筹粮之事,这押粮运粮之事嘛……我会奏请天子,多谢容老爷了。」户部尚书喜道。
有了大官儿的答复,容老爷立刻行动了起来,先是让自家三儿子拿了自己的授印,火速赶往云州,让大儿子知道捐粮一事,然后又让二儿子领了一大笔的银钱,赶往云州、绥州等地买粮,同时还号召他的商户朋友们一块儿捐粮。
粮食都运出去了,容娇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这轻快的心情也只维持了几天而已。过了几天,她又开慌了起来,虽然这下子葱头儿应该不至于饿肚子了,但这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的,他知道加衣御寒吗?他在战场上会不会有事……
容娇娇整日里胡思乱想,失魂落魄的,做什么都没精神。
除了大将军府那边,她别地方儿都不肯去了,就连刘大海下了帖子请她去看戏,她也全无兴趣。
只是,边疆战事似乎也到了紧要关头,就连谢揽月也没法子得到任何消息……两个小娘子的心儿都被揪得紧紧的,即便待在一起,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相顾无言。
宋氏见女儿吃不好、睡不好,还一日比一日瘦,不由得心疼不已,便从铺子里拿了上好的燕窝、阿胶来给她补身子,她吃了一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她的葱头儿还在边关挨饿受苦,她怎么能在家里大吃大喝?她无法这样心安理得地吃。
宋氏劝不住,又担心她再这样下去会熬坏身子,想了想,便劝道,「周冲在长安街上不是还有个小院子,他既人不在,你好歹也替他打理打理。哪天他回来了,见家里干净亮敞,心里也快活不是?」
容娇娇一听,也对啊!于是,她便拿着先前周冲给她的钥匙,兴冲冲地去了周冲的院子。
周冲的院子一看就是临时添置的单身汉的屋子,要啥啥没有的。而且院子里,屋里的家俱还都是老旧得不像样。
容娇娇看得直叹气。
她突然想起来,好像他离开曾经说过,他屋里的桌上有个胭脂盒,胭脂盒的旁边有个小匣子,他所有的家当都放在那儿。
容娇娇好奇地走进了他的屋子,果然在桌上发现了一只平平无奇的旧匣子,匣子上有把挂锁,但容娇娇是有钥匙的。
开了锁、打开匣子一看……容娇娇一惊!
天,这、这……
她看着满匣子的金银细软,以及好几份文书,眼楮瞪得老大,差点儿就快要窒息了。
原来,匣子里装着好些华贵的首饰,以及十几锭金元宝,又有些南珠、翡翠镯子什么的。而那些文书,是这小院子的地契,另外在京郊还有十几亩上等良田,以及京郊的一个农庄的地契,外加近千余两银子的银票。
葱头儿这么有钱啊。容娇娇顿时撅起了嘴儿,面上有些红红的。要是早知道他自己那么有钱,她还巴巴地凑齐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去给他赎身?哎,肯定被他笑话了,讨厌!等他回来,看她怎么报复他,哼!
不过,既然葱头儿这么有钱,那……容娇娇从那一迭银票里抽出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那,她就替他好好把这个院子打理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