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手高举,使得T恤的衣摆往上掀起,位在下腹的疤痕就露在裤子的腰带上方。那块隆起的皮肤白白硬硬的,表面凹凸不平。手法粗糙的缝针痕迹很大,就像卡通里会看到的那种。黎巴嫩贝鲁特的汽车炸弹所致,已经是好久以前的往事了。当时我距离爆炸源一百码。
如今我站在这个坐着的女人面前,与爆炸源的距离拉近了九十八码。
她还是瞪着我的疤看。大多数的人会问我疤是怎么来的,但我可不希望她问。现在我不想讨论炸弹,不想和她讨论。
我说:「你把一只手放到我面前。」
她问:「为什么?」
「你不需要用到两只手。」
「让你看我的一只手,对你会有什么好处吗?」
「我不知道。」我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人质谈判专家。我就只是为了说话而说话,很反常,因为我通常很少说话。我在话讲到一半就挂掉的机率肯定是很低。
所以我才一直讲话吧。
女人的手有动作了。我看见她放在包包里的右手呈抓握姿势,左手慢慢抽了出来。一只苍白的小手,血管和肌腱微微浮出,中年人的肤质。没有涂指甲油也没有装饰,指甲剪得很短。
手上没戒指,显示她没结婚也没订婚。她还把手转过来让我看掌心那一面,什么也没有,肤色红润是因为她很热。
「谢谢。」我说。
她把抽出来的手放在隔壁座位上,掌心朝下,然后就不再动它了,彷佛那是身外之物。它当然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列车停在黑暗中。我把手放下来,T恤的衣摆掉回原本的高度。
我说:「现在让我看看包包里面装了什么。」
「为什么?」
「我就是想看,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没回话。
没动作。
我说:「我不会试着把那东西抢过来的,我保证。只是想看看而已,我相信你一定懂的。」列车重新开始行驶了。加速幅度很小,没有猛力一震,接下来维持低速前进。优雅地滑进车站,缓慢地摇晃着。大概移动了两百英尺,我想。
我说:「我认为我至少有看看它的权利。你不觉得吗?」
她的五官缩成一团,似乎听不懂我的意思。
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看看它的权利。」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因为这件事我也参了一脚。我或许可以帮你看看它装得牢不牢固,你之后才好行动。你得晚点动手,别挑现在。」
「你刚刚说你是警察。」
「我们可以搞定的。」我说:「我可以帮你。」我瞄了一下肩后方。列车冲缓地滑行,白色灯光就在前方了。我转过头来,发现女人的右手有了动静。它颤颤巍巍地握紧,突然开始缓慢甩动,想从包包里抽出来。
我看着这画面。她的手腕卡住了,在左手辅助下才挣脱出来。右手亮在我面前。
她拿的东西不是电池,上头没有电线缠绕,没有开关,没有按钮,没有按压式引爆器。
完全是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