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探员放低标枪枪口,对准我的左大腿。
它是相当大的射击目标,皮肤下方没有脂肪,只有坚硬的肌肉、毛细血管和其他加速血液循环的组织。除了我这条新的蓝色透气西装裤之外,它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别穿这样,他们可不会让你进门。
我绷紧身体,彷佛这样的肌肉状态就能将那些鬼子弹弹开。
接着我放松了。
绷紧肌肉帮不了猩猩,当然也就帮不了我。我发现七人组后方的阴暗角落有一组医疗人员在待命。他们穿着消防队的制服,三男一女,站在那里等着。一架轮床已经摆在那里了。
无计可施的时候就说话吧。
我说:「如果你们还有问题要问我,我很乐意坐下来和你们谈谈。我们可以喝几杯咖啡,用文明人的方式解决。如果你们比较喜欢喝低脂的,那也没问题。我敢说他们一定能端出现煮咖啡,毕竟是四季酒店嘛。」
带头的探员没回答,而是击发了标枪。
飞标从八英尺远的地方直接飞到我的大腿上。我听到压缩气体的喷发声,感觉到脚一痛。那不是被叮到的感觉,而是钝重的猛击,彷佛被捅了一刀。头一秒钟毫无感觉,不可置信,接下来的疼痛非常激烈、狂暴。如果我是那头猩猩,我会叫那些研究者滚回家去,别动我耳朵的歪主意。
带头的探员放下枪。
起先什么也没发生,接着我感觉到心跳加速、血压起起伏伏。
听见太阳穴里有不断翻搅的声音,像是有谁在挖某种腌了二十年的中国菜。低头一看,发现黏着羽毛的飞标尾端就卡在我的大腿上。
我拔出飞标,圆筒状的部分沾了血。尖端的部分不见了。陶瓷的部位已碎裂,它封存的液体打进了我的体内,发挥作用。
一粒硕大的血珠从伤口滋生而出,接着又被裤子的棉质窍维吸收,顺着织线排列成的经纬线移动,彷佛是都市传染病爆发扩散的说明图。我心跳激烈无比,感觉得到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想阻止它却又束手无策。我靠向柜台,心想:这只是暂时的,让我放松一下。
前方的七个人影突然退向一边,像是在执行棒球场上反制牺牲短打的战术跑位。我不知道是他们动了,还是我的头移动了。总之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一阵快速的旋转,晕眩感。肩胛骨撞到了柜台。若不是柜台在往上升,就是我在往下滑。我伸手往后方一按,想稳住它,或稳住我自己。但徒劳无功。我的后脑勺撞到了柜台边缘,体内的那个时钟不再运作了。
我想要数秒,数到九,打败那只猩猩。最后一点自尊心仍在作祟。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成功。屁股着地,视野消失。
我眼中的景色最后不是渐渐暗去或转黑,而是变得奇亮无比,疯狂回旋的银色色块由右向左摆荡,就像是搭上了运作速率比平常快一千倍的游乐设施。
接着我开始作一连串怪梦,它们步调紧凑、生动无比、令人难以呼吸,充满各种动作与色彩。后来我才察觉,梦的起点正好就是我意识的终点。我倒卧在四季酒店大厅的地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