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只手掌都埋了进去。
她绷紧身体,下定决心。
掏出了那男人的肠子。
闪闪发亮的粉红色肉块,大约有软式垒球那么大。
圈圈缠绕,肥大,潮湿,蠕动着,散发着热气。
她将它放在男人的胸口,动作相当轻柔。
接着她从岩床上滑下来,走到了镜头之外。
摄影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盯着前方的画面。
计程车司机恐惧地望着低头看着。
丽拉.侯斯说:「接下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那伤口杀不了他,我们不会伤到任何主要的血管。血液很快就凝固了,等着他的是疼痛、震惊和感染。强壮的人可以熬过去,最后死於脱水吧,我想。他们的核心体温会慢慢降低,这是当然的。天气会决定速度,我们的最高纪录是十八小时。有人说他们看过撑了两天的人,但我不信。」
「你疯了,你知道吗?」
「彼得.莫里纳也这么说。」
「他看了这影片?」
「他在这影片上,继续看吧。想快转的话请自便,反正没有声音的影片也很没意思。」
我再度环顾四周。
三个人都还在,都在认真工作。
我将胖胖的手移到快转键上,点击滑鼠,影片的播放速度加快了。
计程车司机的头部不断前后摆动,画着颤颤巍巍的小弧。
丽拉.侯斯说:「我们通常不会一次只对付一个人,一个接一个会更好。第一个人死了,第二个人再接着上去,以此类推。这样可以让恐惧慢慢增长。你真该看看他们的,看他们不断期盼上一个人再多活一分钟的样子。但最后受刑者还是会死,聚光灯移到下一个人身上。这时,如果他们心脏有毛病、内心脆弱的话,就会心脏病发。但有时候我们没办法找来很多人连续处刑,我们就会播录影带代替,制造类似的效果。」
我原本想再说一次「你疯了」,但我没开口。因为我要是说了,她又会提彼得.莫里纳一次。
「继续看。」她说。
画面继续快速切换。计程车司机的手脚抽搐着,在双倍速播放下显得诡异、冰冷。他的头左右摆动着。
丽拉.侯斯说:「彼得.莫里纳全都看完了,过程中一直希望这男人撑久一点。这还满怪的,因为那男人在好几个月前就死了。但那就是它的效果。就像我说的,它和连续处刑有类似的作用。」
「你有病。」我说:「还有,你也死定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走到马路上还没被卡车撞到,但冲早会被压过去。」
「你就是那辆卡车?」
「废话。」
「听到你这么说真高兴。继续看。」
我一再点击加速键,看着影片播放倍速随之飙升,八倍,十六倍,三十二倍。
时间飞逝,一小时,九十分钟,最后画面完全静止下来,计程车司机不再动了。
他静静躺了好一段时间,影片中的丽拉才冲进来。我在这时将播放速度调回「正常」。丽拉蹲在男人的头附近,量他的脉搏,接着抬起头,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
对着镜头。
对着我。
电话上的她问:「看完了吗?」
我说:「是。」
「结果很令人失望。他没撑太久。他病了,体内有寄生虫,蠕虫。我们不断看到牠们从他肚子里爬出来。很恶心。我猜牠们也死了。宿主一旦死去,寄生虫也会死。」
「同理,你也快死了。」
「我们都会死的,李奇。唯一的问题是何时死、怎么死。」
我后方的一位商务主管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我转动椅子,试图用身体挡住萤幕。我不觉得我有成功。他用古怪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走了。
也可能是因为他听到了我对着电话说的前几句话。
「继续看。」丽拉在我耳边说。
我再度按下快转键。死去的计程车司机躺在喀布尔附近某处的影像持续了一会儿后,画面就跳掉了。接下来是一段雪花杂讯,然后新的场景展开。我按下播放键,以正常速度播放。
影片拍的是个室内空间,四周打着和刚刚一样的强光,难以判断时间是白天还是夜晚。可能是地下室,地板和墙面似乎都漆成了白色。
镜头前有个宽阔的石板,看起来像桌子一样。比刚刚那块石头小,是长方形的,当初是为了某种目的制造的,可能是老厨房的一部分。
有个壮硕的年轻人被绑在石板上。
他的年纪大概只有我一半,体型比我大百分之二十。
他重三百磅,全身都是肌肉,雅各.马克说。准备要去打国家联盟。
他一丝不挂,皮肤在灯光照射下显得非常白皙。
他的外型和喀布尔的计程车司机大不相同。
肤色苍白,蓬乱的金发,没留胡子,但他的动作和司机一样,头不断前后摆动,吼着某些字,任何语言的「不!」还有「拜托!」都很好认,何况他喊的是英语。
我轻轻松松就能读出他的唇语,甚至还知道他的语调。
那语调透露出的,主要是不可置信。你起先以为她说大话威胁你、在开恶毒的玩笑,接下来才发现她都是当真的。
这时,你的说话语调就会变成彼得那样。
我说:「我不要看下去。」
丽拉.侯斯说:「你该看的,不然你就永远无法确定他的死活了。说不定我们让他走了呀。」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我们给了苏珊一个期限,我们也遵守了这个期限。」
我没回话。
「看下去吧。」
「不要。」
她说:「我要你看。这是程序的问题,因为你就是下一个了。」
「你想太多了。」
「看下去吧。」
我看下去了。
说不定我们让他走了呀,你永远无法确认的。
他们没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