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下也好……算了,等一会儿再说好了,有些信一定要在邮局截止收件前寄出去。对了,你是不是已经照我说的在卧室的壁炉里生火了?」
「是的,夫人。」
「这样我一用完晚餐就可以立刻回房里睡觉了。」
她转身踱回书房,辛西亚直直望着她的背影。
「老天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问身边的劳伦斯。
劳伦斯似乎别有心事,没听到她说的话,只是不发一语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我提议和辛西亚在晚饭前打一小场网球,她欣然同意,於是我立刻跑上楼去拿球拍。
上楼的时候,我巧遇凯文帝斯夫人正要往楼下走,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是,她的表情看来也是心浮气躁的样子。
「和包斯坦医生逛得还好吧?」我故做轻松地问她。
「我根本没去。」她冲口答道,接着反问我:「英格沙普夫人呢?」
「在书房里。」
她的五指紧紧扣着楼梯的扶手,彷佛准备挺身作战似的,然后她断然抆过我身边,朝着楼下快步走去;穿过大厅之后,她便直奔夫人的书房,并且反手把房门给带上。
稍后我气喘呼呼地跑向球场,就在途经英格沙普夫人的书房时,我从一扇未关上的窗户旁边,听到她们婆媳间的一段对话。
玛莉.凯文帝斯用一种极力掩抑的声音说道: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拿出来?」
英格沙普夫人回答说:
「我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而且跟你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玛莉.凯文帝斯尖刻地回道:
「是呀,我早该料到你会偏袒他。」
到了球场上,辛西亚已经在等我了,她迎向我急切地说道:
「我就说嘛!听说吵得天翻地覆,荳克丝全部告诉我了。」
「谁在吵架?」
「艾蜜莉阿姨和那个人呀,真希望最后她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们吵架的时候,荳克丝在场吗?」
「当然不是,她只是『碰巧在门边罢了』。据说真是吵得撕破脸了,真想知道从头到尾发生的经过。」
莱克斯太太吉普赛人的面容、伊薇.何沃德临走前的殷殷交代,刹那间全都涌上我的心头,我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辛西亚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瞎猜,还欢天喜地得期许道:
「艾蜜莉阿姨一定会把他扫地出门的,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提起他了。」
由於事出突然,我急着想找约翰一探究竟,但是这个当头却寻他不着。下午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我试着将自己无意间听到的那段对话抛诸脑后,但是愈是努力想静下来,愈是无法控制脑筋打转。玛莉.凯文帝斯放心不下的到底是什么事?
傍晚下楼准备用餐时,我看到英格沙普先生坐在客厅中,一如往常般面无表情。这男人如梦似幻的诡异气质,再次冲击了我。
英格沙普夫人到最后才下楼用餐,她的情绪似乎仍未平息,以至於饭桌上大家只顾埋头吃饭。尤其是英格沙普先生,比平常安静许多,但是仍然不忘打点妻子的一切,温柔地在她背后放一个靠垫,扮演他「贤慧」的角色。英格沙普夫人用完餐后立刻又回到书房去了。
「等一下帮我把咖啡送到书房里来,玛莉。」她说道:「再过五分钟邮局就要截止收件了。」
辛西亚和我饭后移师到客厅去,双双在落地窗前坐下。玛莉.凯文帝斯帮我们各端了一杯咖啡过来,看起来仍是余怒未消的样子。
「年轻人,你们要点灯吗?还是想享受朦胧的夜色?」她问道:「辛西亚,请你把英格沙普夫人的咖啡端过去好吗?我这就倒好一杯。」
「不用麻烦她了,玛莉。」英格沙普先生主动表示:「我拿去给艾蜜莉好了。」
他从壶中倒出一杯咖啡,小心翼翼端着去了。
劳伦斯跟着他去,凯文帝斯夫人则在我们身边坐下。
我们三人静静坐着,半晌无语。当晚天气又闷又热,凯文帝斯夫人拿着一把芭蕉扇徐缓地左右搧风。
「天气太热了一点,」她低声轻语:「暴风雨可能随时就要来了。」
虽然一时夜闇人静、万籁俱寂,可惜好景不常,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熟悉又厌恶的声音,硬生生粉碎了我的平静。
「包斯坦医生!」辛西亚略显吃惊地问道:「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呢?」
我嫉妒地朝玛莉.凯文帝斯看了一眼,没想到她静若止水,白皙粉嫩的脸颊上,没有一丝风动。
很快地,阿福烈德.英格沙普便领着他走了进来。包斯坦医生笑着说自己现在这种样子实在不方便到客厅里去。的确,他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身上全是泥巴。
「你是做什么去了?」凯文帝斯夫人一脸不解地问道。
「请大家见谅。」包斯坦说道,「我原本不愿意进来的,但是英格沙普先生坚持要我进来,实在是盛情难却……」
「包斯坦,你怎么弄得全身一塌糊涂?」约翰从大厅中走进来,说着:「先喝杯热咖啡缓缓气,然后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苦笑着,然后开始形容他如何在一个难以靠近的险地,发现一株非常罕见的蕨类;谁知那里地软石松,为了采集样本,脚下一个不留神,就滑到了下面的小水塘中了。
「还好太阳很大,衣服一下子就晒干了,」他说道:「只是一身脏兮兮的让大家见笑了。」
就在这当头,英格沙普夫人从大厅叫着辛西亚,她赶快站起来跑过去。
「帮我拿着公事包好吗,亲爱的?我要去睡觉了。」
大厅通客厅的门相当宽敞,辛西亚起身后,我也跟着站起来,约翰就在我旁边,我们三个人都亲眼目睹英格沙普夫人手里端着她那杯没有喝过的咖啡。
包斯坦医生的临时造访,破坏了我整个晚上的心情,而且他磨磨蹭蹭地,看来似乎是打算赖着永远不走了。最后,在我千盼万盼之下,他总算站起身来准备告辞,我深深吸一口气,愉快地一吐而尽。
「我陪你一起回村子里去,」英格沙普先生主动表示:「我要去和房地产公司谈些事情。」他转身告诉约翰:「不必等我回来了,我会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