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物?」
「是的,长官。」
「你所谓谷物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指早餐食品?『农家之光』或『麦花』之类的?还是玉蜀黍或大麦──」
「对了,长官,就是一粒粒的谷子。我看是黑麦。很多哩。」
「我明白了……奇怪……也许是样品──跟一宗买卖有关系。」
「对,长官──不过我觉得应该提一提。」
「做得好,海依。」
尼尔督察放下听筒,坐在那儿茫茫然瞪着前面好几分钟。他那井井有条的脑袋由「调查一期」转入「调查二期」──由疑似中毒转入确定中毒的阶段。伯恩斯朵夫教授的报告也许不是正式的,可是伯恩斯朵夫教授的信念从来不出错。雷克斯.佛特斯库被人毒死,毒物可能是在发病前一至三个钟头施放的。看来办公室的员工可以洗清嫌疑。
尼尔站起身,走到外层办公室。有人杂乱无章干活儿,但是打字员并未全力打字。
「格里菲斯小姐?我能不能再跟你说几句话?」
「当然,尼尔先生。小姐们可不可以出去吃午餐?她们平日用餐的时间早就过了。还是宁可叫人送点东西进来给我们吃?」
「不,她们可以出去吃午餐,但是饭后必须回来。」
「当然。」
格里菲斯小姐跟着尼尔走回私用办公厅。她照例坐下来,镇定自若,颇有效率。
尼尔督察不加开场白,直接说:
「我接到圣尤德医院转来的消息。佛特斯库先生十二点四十三分死了。」
格里菲斯小姐听到消息并不惊讶,只是摇摇头。
「他恐怕病得很重,」她说。
尼尔发现她一点也不悲伤。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家和亲属的详情?」
「当然可以。我已经试着联络佛特斯库太太,但她好像出去打高尔夫球了。她不回家吃午餐。无法确定她在哪一个球场打球。」接着她又解释说:「你知道他们住在贝敦石南林,正好在三个着名的高尔夫球场中央。」
尼尔督察点点头。贝敦石南林住的几乎全是有钱的实业家。火车往返便利极了,离伦敦只有二十哩,就是早餐和傍晚交通最繁忙的时候开车往返也相当便利。
「详细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呢?」
「贝敦石南林三千四百号。屋名叫『紫杉小筑』。」
尼尔督察忍不住失声问道:「什么?你说『紫杉小筑』?」
「是的。」
格里菲斯小姐显得有点好奇,不过尼尔督察又恢复了镇定。
「你能不能描述他家的情形?」
「佛特斯库太太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比他小很多岁。他们大约在两年前结婚。前任的佛特斯库太太多年前就去世了。前妻留下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住在家,长子也一样,他是公司的股东。今天他不巧到英格兰北部出差,预计明天回来。」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
「你有没有设法和他连络?」
「有。佛特斯库先生入院以后,我打电话到曼彻斯特的中原旅社,以为他在那里,结果他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我相信他还要去雪菲德和莱瑟斯特,但是我不敢确定。我不妨将他可能去的城市中某几家商行的名称告诉你。」
督察暗想:真是能干的女子,她若谋杀一个人,手法可能也很干练。但他硬抛掉这些推想,专心打听佛特斯库家的现况。
「你说还有次子?」
「是的。但他和父亲失和,住在国外。」
「两个儿子都结婚了?」
「是的。长子柏西瓦尔先生已经结婚三年。他们夫妻在『紫杉小筑』占用一层门户独立的套房,不过他们再过不久就要搬到贝敦石南林的自用住宅去。」
「你今天早晨打电话,连络不到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少夫人?」
格里菲斯小姐继续说:「她今天到伦敦去了。次子兰斯先生结婚不到一年。娶了菲德烈.安斯提斯爵爷的遗孀。我想你见过她的照片。在『闲话』杂志上──跟马儿一起照的,你知道。还有越野赛的新闻。」格里菲斯小姐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两颊微微发红。尼尔善於捕捉人类的心境,知道这段姻缘勾起了格里菲斯小姐势利和浪漫的情怀。在格里菲斯小姐心目中,贵族就是贵族,已故的菲德烈.安斯提斯爵爷在赛马圈名誉不好,她一定不知道。监事们要调查菲德烈.安斯提斯的某一匹马出赛的情形,他遂举枪自杀。尼尔依稀记得他太太的某些资料。她是一位爱尔兰贵族的女儿,以前曾嫁给一位空军飞行员,那人在不列颠战役中丧生。
现在她似乎嫁了佛特斯库家族的不肖子。格里菲斯小姐说他们父子失和,尼尔猜兰斯.佛特斯库生平做过不名誉的事情,才造成这个结果。
兰斯.佛特斯库!好特别的名字!另外一个儿子呢──柏西瓦尔?不知道前任的佛特斯库太太是怎么样的人?她取名字有特殊的癖好……
他把电话拉近来,拨托尔台,叫了贝敦石南林三千四百号。
不久有个男人说:
「这里是贝敦石南林三千四百号。」
「我要找佛特斯库太太或佛特斯库小姐。」
「抱歉,她们不在家,两个都不在。」
尼尔督察听对方的声音,觉得他略有醉意。
「你是不是茶房总管?」
「正是。」
「佛特斯库先生病得很严重。」
「我知道。她们打电话来说过。不过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柏西)瓦尔少爷到北方去了,佛特斯库太太出去打高尔夫球。瓦尔少奶奶到伦敦去,不过她会回来吃晚餐。爱兰小姐带少年女童军出去。」
「屋里没有人能听我报告佛特斯库先生的病情吗?很重要哩。」
「噢──我不知道。」对方似乎感到疑惑。「有位兰姆士伯顿小姐──但她从来不听电话。还有窦夫小姐──她是所谓的管家。」
「我跟窦夫小姐说话,拜托。」
「我去找她。」
他的脚步在电话中渐行渐远。尼尔督察没听见来人走近的脚步声,可是一两分钟后,有个女人说话了。
「我是窦夫小姐。」
声音低沉而镇定,口音很清楚。尼尔督察想像窦夫小姐的外貌一定很讨人喜欢。
「窦夫小姐,我很遗憾,佛特斯库先生刚才在圣尤德医院去世了。他在办公室突然暴病。我急着跟他的亲人连络──」
「当然。我不知道──」她突然住口,语气不激动,却有点吃惊。她继续说道:「实在太不幸了。你该连络的是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少爷。必要的事项都由他安排。你可以打到曼彻斯特的中原旅社或莱瑟斯特的豪华旅社,也许能找到他。不然你可以试试莱瑟斯特的雪拉证券行。我们不知道他会去拜访那家公司,他们大概会告诉你他的行踪。佛特斯库太太一定会回来吃晚餐,说不定会回来喝下午茶。对她必是一大震撼。发生得很突然吧?佛特斯库先生今天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他出门之前,你看到他了?」
「噢,是的。是什么毛病?心脏?」
「他有心脏病吗?」
「不──不──我想没有──不过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我以为──」她突然住口。「你是不是由圣尤德医院打电话来?你是医生?」
「不,窦夫小姐,我不是医生。我在佛特斯库先生的市区办公室打电话。我是犯罪侦察部的警探督察尼尔。我会尽快到那边去看你。」
「警探督察?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什么意思?」
「窦夫小姐,这是暴毙事件;每次有人暴毙,我们就会奉召到现场,何况死者最近没看过医生──我猜是这样吧?」
他说话只带一点疑问的口气,可是年轻的女管家答腔了。
「我知道。柏西瓦尔替他预约过两次,但他不肯去看病。他很不讲理──他们都很担心──」
她停下来,恢复原先的自信口吻:
「如果你还没有来,佛特斯库太太先到家,你要我跟她说什么?」
尼尔督察暗道:她们都好老练。
「只说这是暴毙事件,我们得调查调查。例行的调查。」
他把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