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紫杉?下流的毒物。小时候我娘对我说过,千万别碰那些浆果。大人,凶手就是用那种东西?」

「我们还不知道用的是什么。」

艾伦似乎很失望。「我没见过她抚弄紫杉。不,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事。」

尼尔问起佛特斯库口袋里发现的谷子,仍是一无所得。

「不,大人,这我不知道。」

他进一步发问,没什么结果。最后他想求见兰姆士伯顿小姐。

艾伦显得很怀疑。

「我可以问她,但她不肯随便见人的。她是年纪很大的老太婆,你知道,而且有点古怪。」

督察硬要求见,艾伦勉强带他走一条长廊,上了几级短梯,来到一处套房,他认为这儿可能是建来当育婴房用的。

他跟她走的时候,由走廊的窗子看出去,发现海依巡佐站在紫杉树旁边跟一个人讲话,那人显然是园丁。

艾伦轻轻敲一扇门,听见回音,便开门说道:

「小姐,有一位警察先生想跟你说话。」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她往后退,示意尼尔进屋。

他置身的房间摆满了家具,挤得荒唐。督察自觉彷佛倒退至爱德华时代甚至维多利亚时代了。煤气炉旁边有一张桌子,有位老太婆坐在那边玩单人桥牌。她身穿红褐色的衣服,稀疏的白发滑落在面孔两侧。

她不抬头,也不停止牌戏,焦躁地说:

「进来吧,进来吧,请坐。」

这个邀请很难接受,每一张椅子似乎都摆满宗教性的小册子或刊物。

他略微推开沙发上的书刊,兰姆士伯顿小姐厉声问道:

「对传教工作有兴趣?」

「噢,女士,我恐怕不太有兴趣。」

「错了,你应该感兴趣。现代的基督精神就在此。黑暗的非洲。上星期有个年轻的教士来这儿,皮肤跟你的帽子一般黑,却是真正的基督徒。」

尼尔督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太太又说了一句话,害他窘得很。

「我没有无线电。」

「抱歉,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噢,我以为你是来查无线电执照,或者类似的蠢表格。好啦,老兄,到底是什么事?」

「兰姆士伯顿小姐,我很遗憾,令妹夫佛特斯库先生今天早上突然暴病身亡。」

兰姆士伯顿小姐继续玩单人桥牌,心情完全不受影响,只像闲谈般说:

「终於抱着傲慢和罪恶的自尊心倒下了。噢,事情总要发生的。」

「对你不算打击吧?」

一看就知道不会,可是督察想听听她说什么。

兰姆士伯顿小姐由眼镜顶端猛看他一眼说:

「你的意思若是说我不伤心,那可就说对了。雷克斯.佛特斯库一向是有罪的人,我从来不喜欢他。」

「他死得很突然──」

老太太表示满意说:「罪孽深重的人活该。」

「他可能是被毒死的──」

督察停下来观察他这句话的效果。

他似乎没造成任何效果。兰姆士伯顿小姐只喃喃说道:「红7在黑8上面。现在我可以上老K了。」

她手上抓着纸牌,发现督察闷声不响,就停下来说:

「好啦,你指望我说什么?我没毒死他,你想知道的大概是这一点吧。」

「你知不知道谁可能这么做?」

老太太厉声说:「这个问题很不正当。我亡妹的两个孩子住在这栋屋子里。我不相信含有兰姆士伯顿家族血统的人会犯谋杀罪。你意思是指谋杀吧?」

「女士,我没有这么说。」

「当然是谋杀,曾经有很多人想要杀雷克斯。他是没有节操的人。俗语说: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是不是特别想起谁?」

兰姆士伯顿小姐收好了桥牌站起身。她个子挺高的。

她说:「我想你还是走吧。」

她说话不带怒意,却有一种冷冷的决心。

她又说:「你若想听我的意见,我想可能是佣人。我觉得茶房总管像无赖,客厅女仆显然不正常。晚安。」

尼尔督察乖乖走出去。她真是了不起的老太婆,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他下楼来到方形的门厅,突然跟一位高高的黑发女郎正面相对。她穿着湿淋淋的橡皮布雨衣,用好奇又空洞的眼神望着他的脸。

她说:「我刚回来。他们告诉我──说爹──他死了。」

「恐怕是真的喔。」

她向后伸手,彷佛盲目寻找支柱。她摸到一个橡木矮柜,慢慢地僵僵地坐在上头。

她说:「噢,不,不……」

两行眼泪慢慢流下面颊。

她说:「真可怕。我没想到自己喜欢他……我以为自己恨他……不可能如此,否则我就不会在乎了。我确实在乎。」

她坐在那儿,眼睛瞪着前方,眼泪又从双眼流出来,沿着面颊往下淌。

不久她再开口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

「最可怕的是,这一来样样都顺利多了。我意思是说,吉拉德和我现在可以结婚了。我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不喜欢这种方式。我不要爹死……噢,我不要。噢,爹──爹……」

自从尼尔督察来到「紫杉小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真心为死者难过,反而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