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欢你的姨妈吧,玛丽?」白罗温和地问道。
「说实话,我确实喜欢她,先生。她对我一直关怀备至,我十一岁母亲去世后,就跑去伦敦找她。我十六岁开始做事,但休假时我通常会去姨妈那儿。她与那个德国人在一起就一直麻烦不断,她过去常常称他为『我的老冤家』,这个靠依赖、乞讨过活的老鬼,到哪儿都不让她安宁。」
这小姐言辞激烈。
「你姨妈难道从未想过采法律的途径,从这种压迫中解脱出来吗?」
「你知道,她是他的太太,先生,那是无法从中解脱的。」她简单地回答,口气断然。
「告诉我,玛丽,他曾经威胁过她,是不是?」
「噢,是的,先生。他说的那些话的确很可怕,他威胁说要割断她的喉咙等等的。他还喜欢用德语和英语诅咒、谩骂。可是姨妈说,结婚时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先生,一想到人会变成那种样子,真是令人心寒。」
「哦,确实如此。我猜想,玛丽,你亲耳听见过这些威胁,所以当你得知发生事情之后,你并不感到很惊讶?」
「哦,我非常吃惊。您知道,先生,我从不认为他真会那样做。我认为,那些威胁跟骂脏话一样,没什么别的用意。姨妈看来也不像是惧怕他,因为我曾经见过姨妈发怒,当时他像只狗一样地夹着尾巴溜走了。您可以说,他也挺怕姨妈的。」
「她给他钱吗?」
「他是她的丈夫呀,先生。」
「是的,你刚刚说过。」他停顿了一两分钟,随即说道:「总之,就假设,他并没有杀害她。」
「没杀害她?」
她眼睛发直。
「那是我的看法。假设是别的人干的……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可能会是谁呢?」
她盯着他看,眼睛中带有更多的惊愕。「我倒是没什么想法,先生,看来谁都不可能。」
「没有什么人让你姨妈感到害怕吗?」
玛丽摇摇头。
「姨妈从不惧怕任何人。她伶牙俐齿,谁都敢对抗。」
「你从未听过有谁对她怀有恶意?」
「没有,先生。」
「她有没有收过匿名信?」
「你说的是什么样的信,先生?」
「没人签名的信──或只是签了个ABC之类的东西。」
他仔细地观察着她,发现她此刻有点茫然。她诧异地摇了摇头。
「除了你之外,你姨妈还有其他亲戚吗?」
「现在已经没有了,先生。她是十兄妹中的一个,但十个人中只有三位兄弟姊妹长大成人。汤姆舅舅在战争中身亡,哈里舅舅则去了南美,从此杳无音讯。妈妈去世后,只剩下我了。」
「你姨妈有没有积蓄?或是攒了些钱?─」
「先生,她在萨文斯银行有点积蓄──她总是说足够她置办后事。其余的,仅可以勉强度日,包括供养她那位老冤家,还有所有开销。」
白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现在一切都像在黑暗中摸索,毫无方向。一旦案情更清晰明了──」他起身说,「玛丽,如果需要你帮助的话,我会写信给你。」
「实际上,先生,我正打算离开这里。我并不喜欢乡村生活。我之所以留在此地,是觉得离姨妈不远,对她来说是个安慰。可是现在──」泪水再次湿润了她的眼睛,「我已毫无理由再待下来。我会回伦敦去,住那儿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快乐多了。」
「那我希望,当你到那里之后,告诉我你的住址。这是我的名片。」
他把名片递交给她。她看着名片,满脸疑惑地皱眉头。「那您……不是……警察局的人吗,先生?」
「我是一名私家侦探。」
她伫立在那里,眼望着他,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终於,她说道:
「是不是还会有什么怪事发生,先生?」
「是的,我的孩子,是有令人费解的事会接着发生。你以后也许帮得上我的忙。」
「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先生。姨妈被人谋杀,真是天理不容。」
她表达的方式很奇特,但却感人肺腑。
片刻之后,我们便行驶在回安多弗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