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赫丘勒.白罗提问
这是十一月的某一天,天气晴朗。汤普森医生和杰派探长前来通告白罗关於亚历山大.波拿帕.卡斯特一案的诉讼结果。
白罗由於支气管轻微发炎无法参加。幸运的是,他没有硬要我留下来陪他。
「决定提审,」杰派说,「就是那样。」
「这不是违反常理吗?」我问道,「在这个阶段进行辩护?我原以为狱中犯人总是要求保留辩护权的。」
「这可是正常的程序,」杰派说,「我猜,年轻的卢卡斯认为他可以让决议胡乱通过。毕竟,他是个裁定员。精神失常是唯一可能的辩护理由。」
白罗耸了耸肩。
「如果是精神失常,就不可能获判无罪开释了。随意在押的囚刑,可不比死刑好到哪里去。」
「我猜想,卢卡斯认为有机会,」杰派说,「因为只要那人在贝斯希尔谋杀案中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整个案件就可能大逆转。我认为他还没有意识到我们有多么充分的证据。他是个年轻人,一心想寻求表现。」
白罗转向汤普森。
「你有什么看法,医生?」
「对卡斯特吗?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扮演神志清醒的人非常出色;当然,他是个癫痫病人。」
「多么令人惊奇的结尾啊。」我说道。
「你是指,他正好在发病的时候,跌进了安多弗的警察局?是的,对这出戏而言,那倒是个完美的谢幕方式。ABC总是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有没有可能犯了罪却不清楚自己的罪行?」我问道,「他的否认听起来挺真实的。」
汤普森医生笑了笑。
「你不该被那种『我可以向上帝起誓』的表演所蒙骗。我认为,卡斯特很清楚自己犯下那些谋杀案。」
「否认的言辞通常都是很激烈的。」克罗姆说。
「回答你的问题,」汤普森继续说道,「一个癫痫病人处於梦游状态时做出事后浑然不觉的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可是普遍的观点是,这些行为通常『不会违背此人在清醒状态下的意愿』。」
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说起grand mal(法文:大发作)和petit mal(法文:小发作),使我这个外行人如坠五里雾中。当一个专业人士深入探讨他专业方面的问题时,这是常有的情况。
「无论如何,我反对这种理论,亦即认为卡斯特在进行谋杀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如果没有那些信,你或许还能提出那样的观点。那些信件粉碎了这个观点。它们表明这些罪行是经过预谋和仔细策划的。」
「可是对於这些信件,我们还无法进行解释。」白罗说。
「那令你极感兴趣?」
「当然,这些信是写给我的。一谈到信件这个问题,卡斯特便坚决闭口不谈。除非我能找到他写信给我的原因,否则我不认为本案已获得解决。」
「是的,我能够理解你的观点。找不出冲着你来的理由?」
「找不出来。」
「我可以提个想法吗?是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是的。卡斯特很明显是背负了两个极端夸张的教名:亚历山大和波拿帕,这主要是出於他母亲的一时奇想(我毫不怀疑,这其中含有恋母情结),你看出其中涵义了吗?亚历山大,普遍认为是一位渴望征服世界的人;波拿帕则是伟大的法兰西国王。他需要一名对手,一个可以说是和他在同一位阶的人。所以那就是你了,赫丘勒斯大力士(白罗的名字Hercules与希腊神只大力士Hercules近似)。」
「这番话相当有建设性,医生。这些话使我产生了一些想法……」
「噢,这只是个假设。好了,我得走了。」
汤普森医生离去。杰派留了下来。
「他的不在场证明令你有点担心?」白罗问道。
「稍微有一点。」探长承认道,「你听着,我可不相信,我认为那不是真的。可是要扳倒它,一定是麻烦不断。那个叫史全奇的男人顽固得很。」
「跟我讲讲他的情况。」
「他四十岁左右,是个固执、自信、极有主见的采矿工程师。我认为,应是他坚持现在就得审理他的证词。他想前去智利,希望手上的事情能赶快办完。」
「他是我所见过最独断的人。」我说。
「他是那种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的人。」白罗若有所思地说。「他坚持自己的说法,而且不容他人质问。他极其诚实地发誓说,七月二十四日晚上,在伊斯特本的白十字旅馆曾碰到卡斯特。他当时很孤独,希望找人聊聊天。依我看,卡斯特是个理想的谈话对象。他一句话也没插口!晚餐之后,他和卡斯特玩多米诺骨牌。看起来,史全奇是个玩多米诺骨牌的高手,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卡斯特也极具水准。真是奇怪的游戏,多米诺骨牌,人们都为之着迷,总会连续玩上好几个小时。很显然,史全奇和卡斯特也是那样玩的。卡斯特想去睡觉了,可是史全奇不要──他保证他们可以玩到午夜之后。果真如此,他们一点十分才分手。而如果卡斯特二十五日凌晨零点十分仍在伊斯特本的白十字旅馆,他是不可能於午夜到凌晨一点之间,又在贝斯希尔的海滩上勒死贝蒂.巴纳德。」
「这个问题显然难以回答。」白罗想了想说,「确实值得深思。」
「这倒让克罗姆有的伤脑筋了。」杰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