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戴蒙.盖达克做了自我介绍,并说明了他的身份,她显得略微震惊。

「看见您我实在太兴奋了。您不总是有个警佐跟着您吗?」

「是的,我是有个警佐跟随,」盖达克说,「但他现在正忙着。」

「在做例行的调查吗?」班崔太太满怀好奇地问。

「类似的事情。」戴蒙严肃地说。

「珍.玛波要您来找我,」班崔太太领他走进她那小小的客厅。「我刚才在插花,」她解释道,「但今天怎么插就是插不好。不是散开,就是立在不对的地方,而当你要它们横躺的时候,偏偏又不躺下来。因此我很感激能有这么个机会分分心,特别是这么刺激的事情。那么,那果真是谋杀了,是吧?」

「您认为是谋杀吗?」

「呃,我猜想可能是个意外。」班崔太太说,「没人正式说过肯定的结论,我指的是官方。他们只说没有证据显示是谁下的毒,或者用什么方式下毒,这个说法真愚蠢。可是,当然啦,我们都把它当作谋杀案来谈。」

「有谈到是谁犯案的吗?」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班崔太太说,「我们没谈到这个。因为我实在看不出有谁可能下手。」

「您是说,就具体的事实而言,您看不出有谁会下手?」

「噢,不,不是那样。我想可能很难找出凶手,但并不是不可能。不,我是说我看不出谁想下手。」

「您认为,没人想谋害希瑟.贝德克?」

「呃,坦白地说,」班崔太太说,「我难以想像谁要想谋害希瑟.贝德克。我见过她几次,您知道,在处理本地事务的时候,女童军啊,圣约翰流动医院呀,还有教区里的各种事务。我发现她是个让人有点烦的女人。对任何事情都很热情,有些夸张,还有一点点装腔做势。可是你不会为了这些原因而杀掉她。要是在以前的时代啊,你只要一看到她接近你家大门,你只会飞快地跑去告诉你的客厅女佣,要她对她说『主人不在家』;如果她有所怀疑而追问的话,则要她说『主人不接见访客』,那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做法,很有用。」

「您是说,人们会尽力避开贝德克太太,但不会有狠心除掉她的冲动。」

「说得好。」班崔太太赞许地点点头。

「她没什么钱,」戴蒙沉思道,「所以没人能从她的死亡受益。似乎没人不喜欢她到了憎恨的程度。我想她没有敲诈什么人吧?」

「做梦都不会想到她做那种事情,我肯定。」班崔太太说,「她是那种认真谨慎,有高度原则的人。」

「那么她丈夫没有外遇?」

「我不这么认为,」班崔太太说,「我在那个派对上第一次见到他。他看起来像一根嚼过的绳子,中看不中用。」

「那这方面就没什么值得追究的了,是吗?」戴蒙.盖达克说,「那么,我们假设她知道一些事情。」

「知道一些事情?」

「能够损害某人利益的事情。」

班崔太太又摇了摇头。

「我怀疑,」她说,「我非常怀疑。她给我的印象是,如果她真的知道某个人的事,她会忍不住说出来的。」

「好吧,把这种可能性排除掉。」戴蒙.盖达克说,「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要谈到我来找您的那个原因了。我最钦佩和尊敬的玛波小姐告诉我,要我跟您提一提夏绿蒂小姐。」

「噢,那个!」班崔太太叫道。

「是的,」盖达克说,「那个!不管那是什么,请说吧。」

「现在人们不怎么读但尼生的诗了。」班崔太太说。

「我想起了几句,」戴蒙.盖达克说。「她正在眺望卡米洛(Camelot,传说中英国亚瑟王宫廷所在地,是个很美的乐园),不是吗?

网子飞了出去?四处飘荡;

镜子崩裂,

夏绿蒂小姐发出惊叫:

「诅咒降临到了我头上。」

「完全正确。她是那个样子。」班崔太太说。

「您说什么?谁是那个样子?什么样子?」

「表情像那个样子。」班崔太太说。

「谁的表情怎么样?」

「玛力娜.葛雷。」

「啊,玛力娜.葛雷。什么时候的事?」

「珍.玛波没告诉您吗?」

「她没告诉我任何事。她只是要我来找您。」

「她真让人讨厌,」班崔太太说,「因为她一向比我还会叙述事情。我丈夫以前总是说我说话不连贯,他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总之,那可能只是我的想像。但是当你看见任何人有那样的表情,你就禁不住会记住它。」

「请您告诉我。」戴蒙.盖达克说。

「好吧,那是在派对上──我叫它『派对』,是因为还能怎么叫呢?那只是在一个做成凹室的楼梯平台上所进行的派对罢了。玛力娜.葛雷和她丈夫一起在那儿。他们来请我们其中一些人进去。他们请了我去,我想是因为我曾经是屋主;他们请了希瑟.贝德克和她丈夫,是因为她安排了整个派对的活动。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上楼的,所以您明白,当我看到那件事的时候,我就站在那儿。」

「没错。您在什么时候注意到了什么?」

「嗯,就像一般人见到名人的时候一样,贝德克太太开始一场滔滔不绝的长篇演讲。说什么实在太棒了,太高兴了,他们一直都希望见见他们。接着她开始讲起多年前她怎样遇到她,她当时如何兴奋激动什么什么的。而我当时心里想,这些名人真可怜,时时刻刻要保持应对得宜的态度,这是多么令人厌烦的事。然后我就注意到了玛力娜.葛雷没有好好地答话。她只是瞪着眼。」

「瞪着眼,瞪着贝德克太太?」

「不,不是,她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贝德克太太。我是说,我想她甚至连贝德克太太在说什么都没听见。她只是瞪着眼,带着这种我称为『夏绿蒂小姐的表情』,彷佛她看见了什么可怕、令人惊恐的东西,看见了她无法相信而且受不了的东西。」

「『诅咒降临到了我头上』?」戴蒙.盖达克提醒道。

「是的,就是那样。这就是我称它为『夏绿蒂小姐的表情』的原因。」

「可是班崔太太,她在看什么呢?」

「哎,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班崔太太说。

「您是说,她站在楼梯上方?」

「她的目光越过贝德克太太的头,不,越过肩膀,我想。」

「直盯着楼梯间的中间?」

「可能稍微往一边偏一点儿。」

「有人上楼吗?」

「噢,有的,我想应该有五、六个人。」

「她是特地在看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吗?」

「我无法看清楚,」班崔太太说,

「您知道,我不是朝着那个方向。我当时正看着她。我背对着楼梯。当时我想,她可能是在看一幅画了」

「但是,如果她住在那里,她应该很熟悉这些画了」

「是,是的,当然。不,我猜她一定是在看某个人。不晓得是谁。」

「我们得试着找出来。」戴蒙.盖达克说,「您能不能记起那些人是谁?」

「呃,我知道市长是其中之一,跟他夫人一起。有一个我想是记者,红头发,因为后来有人介绍我给他认识,但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我从来不听名字,好像叫贾伯雷什么的。然后是个大块头、长得黑黑的人。不是黑人,只是长得很黑,孔武有力的样子。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演员,发色金黄得有些过火,衣着华丽。还有从马奇班罕来的老巴斯特将军。他现在真的是老朽了,可怜的老头。我想他不可能是任何人的灾星。噢!还有从农场来的格赖斯一家。」

「这些是您记得起来的所有人吗?」

「呃,也许还有别人。但是您明白,我当时没有,呃──我是说我当时没有特别注意。我知道市长、巴斯特将军和几个美国人大约是在那时候到的。还有一些在拍照的人,其中一个我想是本地人,另一个是从伦敦来的一个女孩,她扛着一架很大的照相机,披着一头长发,长相有艺术家的味道。」

「您认为是其中一人让玛力娜.葛雷产生那种表情的?」

「我当时根本没什么想法,」班崔太太十分坦诚地说,「我只是纳闷,究竟是什么事让她产生那种表情,然后就没再多想了。是后来我才回想起这些片段来的。当然,」班崔太太诚实地进一步补充说,「这或许是我的想像罢了。可能她突然牙疼了或是一枚安全别针戳了她一下,或是突然肚子一阵绞痛。碰到这类情况,你会不动声色跟平时一样撑下去,但你的脸还是会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戴蒙.盖达克笑了起来。

「我很高兴您是个现实主义者,班崔太太。」他说,「诚如您所说,也许是那一种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只有一个重要的事实可能是线索。」

他摇了摇头,便动身前往马奇班罕,与当地的同行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