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一惊,发现到战斗督察长就在她身边。此人似乎有非比寻常的能耐,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突然由空而降。
「早安,瑞福太太,希望你不会太累?」
维吉尼亚摇摇头。
「我们度过一个非常刺激的一夜。」她说,「缺少一点睡眠也是值得的。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就是经过那件事以后,今天似乎有点单调。」
「那株杉树下面有一个很阴凉的地方,要不要让我给你搬一把椅子去坐?」
「如果你以为我最好那样做,当然好了。」维吉尼亚严肃的说。
「你的反应很快,瑞福太太。是的,这是实在的,我的确想同你说句话。」
他搬起一把柳条椅,搬到草坪。维吉尼亚胳臂下面挟着一个椅垫跟在他后面。
「那个走廊,实在是个很危险的地方,」督察长说,「我是说,假若我们想私下里谈谈的话。」
「督察长,我又感觉很兴奋了。」
「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掏出一只很大的怀表瞧瞧,「十点半。我准备十分钟后到魏佛恩修道院去向罗麦克斯先生报告。时间很充足。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多告诉一些关於凯德先生的事。」
「关於凯德先生?」
维吉尼亚吃了一惊。
「是的,譬如,你是在什么地方认识他的。你认识他有多久,等等。」
战斗督察长的态度非常从容、和蔼。他甚至於避免望着她,因为他发现到这样会使她有些不安。
「这比你所想的要难些,」最后她这样说,「有一次他帮我一个大忙……」
督察长打断了她的话。
「我想先说一句话然后你再往下说。昨天晚上,你和爱佛斯雷先生都回房休息以后,凯德先生把那些信和那在你府上遇害者的情形统统告诉我了。」
「他告诉你了?」维吉尼亚吃惊的说。
「是的,那样做是很聪明的。这样就会澄清许多误会。只有一件事他没告诉我──他认识你有多久?现在我对那件事有我自己的看法。希望你告诉我,看看我想的对不对。我想,他到庞德街你的住处那一天,就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啊,我看得出,我说对了。事实是这样的。」
维吉尼亚什么话都没说。她初次感到她很怕这个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人。她现在才了解安东尼说过战斗督察长这个人很机警。
「他对你谈过他的生活情形吗?」督察长继续说,「我是指他在南非以前的生活。他谈过在加拿大的情形吗?或者在那以前,在苏丹的情形?或者关於他儿童时代的情形?」
维吉尼亚只是摇头。
「可是,我敢打赌,他有些值得一提的经验可讲。一个人如果度过勇敢、惊险的生活,他的面孔,你是不会错认的,假若他喜欢的话,他就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
「你如果要知道他以往的生活,何不打电报给他的那个朋友,麦克格拉呢?」维吉尼亚问。
「哦,我们打过电报。但是,他似乎在内陆什么地方。凯德先生说他曾经在布拉瓦约待过,毫无疑问,他的确在那里待过。但是,不知道他到南非之前在做些什么?他旅行社的工作只干了大约一个月。」他又掏出表来,「我得走了,车子在等我。」
维吉尼亚目送着他回到大厦。但是,她仍坐着,没有动。她希望安东尼会出现和她在一起谈谈。结果来的反而是比尔.爱佛斯雷,他一直连连打呵欠。
「感谢主,我终於有机会同你讲话了,维吉尼亚。」他抱怨的说。
「那么,比尔,达令!你要从容的讲,否则我要哭了。」
「有什么人欺负你了吗?」
「并不一定是欺负,而是盘问我,恨不得把我的五脏都翻出来。我觉得彷佛是有一只大象踩在我身上。」
「不是战斗吧?」
「是的,是战斗。他实在是个可怕的人。」
「好啦,别理会战斗了。维吉尼亚,我真是爱你爱得要命……」
「比尔,别在今天上午讲这个。反正,我总是对你说,最知趣的人不会在午餐之前求婚。」
「哎呀,」比尔说,「我可能在早餐之前向你求婚。」
维吉尼亚觉得非常厌恶。
「比尔,你要明理些、聪明些。我要你替我出个主意。」
「你如果一旦下了决心,说你会嫁给我,我相信,你就会感觉好过多了。你知道吗?那样会更快乐、更稳定。」
「听我说,比尔。向我求婚是你的偏执观念。男人都在感觉无聊,想不出说什么的时候求婚。你要记得我的年龄,和我寡居的身分,去向一个纯洁的少女求爱吧。」
「我亲爱的维吉尼亚……啊,该死!那个法国蠢材朝我们这里来了。」
真的是列蒙先生,黑胡子,仍然是端端正正的态度。
「早安,夫人。我想,你不累吧?」
「一点儿也不累。」
「好极了。早安,爱佛斯雷先生。」
「我们……我们三个人,一块儿散散步如何?」那法国人建议。
「你怎么样,比尔?」维吉尼亚说。
「啊,好吧。」她身旁那个一肚子不乐意的年轻人说。
他用力的由草地上爬起来。於是,他们三个人便慢慢的走过去。维吉尼亚走在两个男的中间。她立刻就感觉到那个法国人心里潜伏着一种很奇怪的兴奋情绪,不过,究竟从何而起,她看不出一点端倪。
不久,她就仗着平常惯有的巧妙手段使他从容不迫的同她聊起来。她问他一些话,静听着他的回答,不久,就逗引他说了不少话。他很快的就开始告诉他们着名的维克多王的趣事。当他谈到有好几次维克多王都能以机智骗过法国侦探时,虽然有相当的痛恨,但是,他讲得很有趣。
虽然列蒙真正是全神贯注的讲他的故事,维吉尼亚一直都有一种感觉,以为他另有目的。而且,她可以判断,列蒙借着他的故事作掩饰,有意的照他自己的意思选择穿过邸园的路,他们并不只是闲荡,他故意引他们向一个方向走。
突然之间,他的故事中断了。他回头望望。这个时候他正站在车道截断邸园的地方。那正是在尚未到一个树丛旁边的急转弯之前。列蒙正在目不转睛的瞧着一辆车子正由大厦那个方向驶过来。
维吉尼亚顺着他看的地方望过去。
「那是行李车,」她说,「把埃沙斯坦的行李和他的贴身男仆送到火车站。」
「是这样吗?」列蒙说。他瞧瞧自己的表,吃了一惊,「真对不起,我散步的时间比原来打算的长了些──真好能同这么可爱的人在一起。你们想,我还可以搭他们的车子到村里吧?」
列蒙走到车道,用胳臂作了一个手势,那行李车就停下来。他对他们解释了一两句话,便在车后面爬上车子。他很礼貌的扬起帽子向维吉尼亚挥别,便乘车走了。
另外那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望着那个车子渐渐远去。那车子刚在转弯处转过去的时候,有一个手提箱掉到车道上,那车仍继续前进。
「来吧,」维吉尼亚对比尔说,「我们要看到一件有趣的东西了,那个手提箱扔出来了。」
「没人注意到那个东西,」比尔说。
他们顺着车道朝那掉下来的行李跑过去。正当他们跑到的时候,列蒙由路的转弯处步行过来。
「我不得不下车,」他友善的说,「我发现我撇下一件东西。」
「这个吗?」比尔说,指指那手提箱。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厚猪皮箱子,上面有H.I.的简写。
「多么遗憾!」列蒙从容的说,「这东西必定是掉下来的,我们把它由马路上移过来好吗?」
他不等回答便拾起那个手提箱,把它拿到一排树旁边。他俯下身子,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那箱子的锁就开了。
他很快、很有威严的说了一句话,声音完全不同了!
「那辆车子马上就来了,」他说,「看了吗?」
维吉尼亚朝大厦回头望望。
「看不见。」
「好。」
他伸手很熟练的将箱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金盖子的瓶子,绸睡衣,各色各样的袜子。突然之间,他整个的身子都变得僵硬了。他发现一个看起来像是一包绸内衣似的东西,便连忙打开。
比尔突然轻轻的叫了一声。在那包裹布的中央,是一把沉重的手枪。
「我听到汽车喇叭声了。」维吉尼亚说。
列蒙像闪电似的把箱子重装好。那把手枪,他用自己的绸手帕包起来,放到衣袋里。他啪嗒一声把箱子锁上,很快的转身对比尔说:
「你拿着,夫人和你一块儿去,拦住车子,说明这箱子是车上掉下来的。别提我。」
比尔快步走下车道,正好那辆兰卡斯特小轿车刚开到转弯处,里面坐着埃沙斯坦。司机渐渐减速,比尔便将箱子向他一扬。
「刚刚那行李车上掉下来的,」他向他说明,「我们偶然看到的。」
只是刹那间,他看到一个吃惊的黄色面孔。那时候那个财政家正目不转睛的瞧着他。然后,那车子便继续前进。
他们回来找到列蒙。他手里拿着那把手枪站在那里,面露沾沾自喜之色。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说,「终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