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下去,」安东尼说,「你要说的话,不止这些。」
「是的,不止这些。在这个时候,要是让这屋里的任何一人走出去……唔……那是欠考虑的事。尤其是,那个人以前有相当有问题的行为。」
安东尼的眉毛一翘,然后燃上一支香烟。
「我想,一种流浪的生活是不很体面的。」他思索着说。
「凯德先生,两个月之前,你在南非。那是你承认的。在那以前,你在什么地方?」
安东尼往椅背上一靠,悠闲的喷着烟圈。
「加拿大,荒野的西北。」
「你真的没坐过牢吗?法国牢房?」
战斗督察长自动的走到离门近些的地方,彷佛要挡住退路。但是安东尼没有一些惊人行动的迹象。
他反而凝视着那个法国侦探,然后哈哈大笑。
「我可怜的列蒙,这是你的偏执狂在作祟!你的确到处都看到维克多王。所以,你就想像我就是那位引人注目的人物。」
「你否认吗?」
安东尼将衣袖上的香烟灰拂掉。
「我从来不否认我感到有趣的事。」他轻松的说,「但是,这个罪名实在太可笑了。」
「啊,你这样想吗?」那法国人将身子向前一倾。他的脸难过的抽搐着,而且,他似乎很困惑,受到挫折──安东尼的态度之中有什么使他不解的地方,「假若我告诉你,先生,这一次──我是出来逮维克多王的。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你怎么办?」
「很值得赞美,」这就是安东尼的意见,「你以前就出来逮捕他的,是不是?列蒙?而且,他的本领,你望尘莫及。难道你不怕那样的事又重演吗?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不易捉摸的人!」
谈话已经发展成法国侦探与安东尼之间的舌战。室内其他的人无不感觉到紧张的气氛。那法国侦探,非常认真,非常吃力;那个泰然自若一边抽烟的人,表现得逍遥自在,毫无忧虑。这是两人之间坚持到底的一场战争。
「列蒙,我要是你呀,」安东尼继续说,「我就要非常当心。一举一动,要小心呀。」
「这一次,」列蒙冷酷的说,「不会有差错。」
「你似乎很有把握,」安东尼说,「但是,你要知道,还有一个东西非常重要,譬如说,证据。」
列蒙笑了。他的笑容,有什么地方使安东尼非常注意。他坐直了,捻灭了他的香烟。
「你看到我方才写的字条吧?」法国侦探说,「那是给我布置在旅社的部下写的。我昨天收到法国寄来维克多王的指纹卡和贝迪永人体尺寸测定表。维克多王就是大家称呼为欧尼尔上尉的人。那是我要求他们寄来的。几分钟后,我们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那个人了。」
安东尼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然后,他的脸上微露笑容。
「列蒙,你实在相当聪明,我从未想到这个。那些文件会送到这里。你就会让我印指纹,或者做一些同样难堪的事。你会量我的耳朵,找我的显着特征,假若这一切都和文件上符合……」
「是啊,假若一切符合……怎么样?」
安东尼坐在那里,身子往前一倾。
「然后怎么样?」那侦探似乎吃了一惊,「不过,那时候我就证明了你是维克多王!」
但是,不知不觉的,他的态度初次显得不稳定了。
「毫无疑问,你会感到满意,」安东尼说,「但是我不十分明白我会在什么地方受到伤害。我并不是在承认我是维克多王。但是,只是为了辩论的缘故,假若我承认是他──我也可能想悔过呢,你要知道。」
「悔过?」
「就是那个意思。假若你要处在维克多王的地位,列蒙。用用你的想像力。譬如说,你刚刚出狱。你正要继续做人。你已经不再有初次从事冒险时的新鲜滋味。譬如说,这时候你甚至於碰到一位美丽的女孩儿。你想到要结婚,然后在乡下什么地方安顿下来,在那里你可以种些瓜果为生。你决定从此度一种安分守己,无可责难的生活。让你自己处於维克多王的地位,你不能感觉到像那样吗?」
「我想我不会感觉像那样子。」列蒙面露讥笑的说。
「也许你不会,」安东尼承认,「但是,你并不是维克多王,对吗?你不可能知道他作何感觉。」
「但是你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
「啊,不然,一点也不是胡诌。列蒙,想想看,假若我是维克多王,你究竟可以派我什么罪名?记住,你永远不能找到很久很久以前的犯罪证据。我已经坐过牢。那样就够了。我想,你或许可以按照法国法条找出相当於『有犯罪意图之游荡』而逮捕我。但是,那还是不能使你心满意足的,对不对?」
「你忘记了,」列蒙说,「美国!如果说你冒充尼古拉.奥保罗维其殿下得到一笔钱,你又怎么样?」
「没有用,列蒙,」安东尼说,「在那个时候,我根本不在美国邻近的任何地方。而且,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证明这一点。假若维克多王在美国假扮尼古拉殿下,那么,我就不是维克多王。你能确定他是别人假扮的吗?你能确定那不是他本人吗?」
战斗督察长现在插嘴了。
「凯德先生,不错,那个人是个骗子。」
「督察长,我不会对你唱反调的。你已经养成了这么好的习惯,你说的话总是正确的,你也一样的相信尼古拉殿下死在刚果吗?」
战斗督察长好奇的望望他。
「那我就不能断定了,先生」
「真是个谨慎的人。你的箴言是什么来着?『明知奇错,姑纵之,终必自食其果。』我从你的箴言录里偷了一张,我尽量让列蒙先生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没有否认他的指控。但是,恐怕他仍然会失望的。你明白吗?我总是有锦囊妙计的。我早已预料到这里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我就随身带来一张王牌。这东西──更正确的说,这个人──他就在楼上。」
「在楼上?」贾德汉侯爵说。他很感兴趣。
「是的,他最近的处境很难。可怜!让人打肿了脑袋,很严重。我一直都在照顾他。」
埃沙斯坦先生忽然插嘴了,声音深沉,「我们能猜出是谁吗?」
「随你呀,」安东尼说,「不过……」
列蒙突然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碴儿。
「这都是蠢话!你以为又比我聪明了。你所说的或许是对的──就是你说你不在美国的那一点。你太聪明,假若那不是实在的,你就不会那样说。但是,还有另外一件事。命案!是的,命案!谋害迈可亲王的命案。那天夜里当你正在寻找那个珠宝的时候,他妨碍了你的事。」
「列蒙,你听说过维克多王谋害过人吗?」安东尼的话非常尖锐,「你也知道──比我更明白,他从不杀人。」
「除你之外,另外还有谁可能害死他?」列蒙大声说,「告诉我这个!」
他刚说完这句话,外面走廊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安东尼一跃而起。他现在也顾不得再假装那副若无其事的态度了。
「你问我谁害死迈可亲王吗?」他叫道,「我不告诉你。我会指给你看。那哨声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暗号。杀迈可的凶手现在就在图书室。」
他由窗口跳出去。其他的人跟着他。由他领路,绕过廊子,一直来到图书室的窗口。他推推窗子,一推就开了。
他轻轻的把那个厚窗帏拉到一边,好让他们看到室内。
有一个黑人影站在书橱前面,正在迅速的把书一本一本的抽出来,又放回去,因为全神贯注的这样做,以致外面的声响一点也未注意。
那人的侧面轮廓只有在他带来的手电筒的光里才可以隐约的看得见。当他们站在那里观望,企图辨认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从他们身旁跳过去,同时发出一声像野兽似的咆哮。
手电筒掉到地上,灭了。於是,室内充满一阵可怕的搏斗声。贾德汉侯爵摸索着开关,终於打开电灯。
两个人正摇摇摆摆的扭作一团。他们一看,一切都完了。短短的一声手枪声,接着,那个个子较矮小的人身子一弯,便倒在地上。另外那个人转身面对着他们。原来是包瑞斯。他的两眼发出愤怒的光。
「她害死了我的主人,」他咆哮的说,「现在她又想打死我。我本来可以把她的手枪夺过来打死她的,但是,手枪在我们打斗的时候走火了。这是圣米迦勒指示的。这个恶女人死了。」
「是个女人?」乔治.罗麦克斯大声的说。
他们走到近处一看,白兰小姐躺在地板上,手里仍然握着手枪,脸上露出可怕的、恶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