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美在点头。
「这就是我在想的事情,先生。」
詹姆锐敏地望着他。「你已想到了吗?不错,真不错。奇怪的是,当他们最初监禁你时,他们的确是对你一无所知的。你能肯定,从没有泄漏过你的身分吗?」
汤美摇头。
「这事大概不会错。」裘尼斯点着头说:「因此,我想,有什么人把事情告诉他们了──但不会早过星期天下午。」
「是啊,可是,是谁呢?」
「当然,是那个万能的,无所不知的勃朗了!」
这个美国人语气里有种嘲笑的口气,使得詹姆敏锐地望着他。
「你不相信勃朗么?侯秀缪先生。」
「嗯,先生,我才不相信呢。」这个美国人强调着说:「我是说,我并不怎样的相信。我想他是个徒有虚名的头儿──只不过是用来吓唬小孩子们的一个魔鬼名字,这个机构的真正头儿,是那个名叫克拉梅宁的俄国家伙。如果他想要的话,他完全有能力立刻颠覆三个国家!威汀顿这家伙,可能就是英国分部的头儿。」
「我难以同意你说的话,」詹姆说:「可能真有勃朗这个人的。」他转身对汤美说:「你有没有注意到,电报是从什么地方拍过来的?」
「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
「你带在身边吗?」
「在楼上我的箱子里,先生。」
「改天再给我看吧,不用急。你们已白白蹧蹋了一个星期。」汤美低下头。「再多花上一两天,也不要紧。我们先解决珍妮.芬恩小姐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去救杜本丝小姐,我不认为,她会有立刻的危险。这就是说,只要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找到了珍妮.芬恩,和她的记忆力已恢复过来了。我们必须不顾一切牺牲的保守秘密。你们明白么?」
另两个人都同意了,在为第二天早上的会见做过安排后,这位大律师便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时,这两个年轻人,到了指定的地点。詹姆爵士在门前石阶上和他们碰了头。他替他们和这医生做了介绍。
「这位是侯秀缪先生……勃拉司福先生……洛埃拉医生。病人情况怎样?」
「情形还好。显然对过去的事并不知道。今天早上,她在问露茜泰妮号船上有多少人得了救,有没有登在报纸上?当然,这只是预料中的事。她似乎心里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认为,我们可以使她不再焦虑。我们可以上去了吗?」
「请吧。」
他们跟着医生上楼时,汤美的心敏感地跳得加快起来。珍妮.芬恩终於找到了!这个长时在找寻的,神秘的,难以捉摸的珍妮.芬恩!这似乎是多么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啊!就在眼前的这幢房子里。她的记忆力几乎像奇蹟那样的恢复过来了。未来的英国,完全是操纵在她这个女孩子的手里呢。汤美半在呻吟──如果杜本丝能在他身边,分享到他们合伙冒险生意的胜利成果,那该多好!然后他完全不去想她了。他把信心寄托在詹姆的身上。对他的信心渐渐增高了。这人确实有侦查到杜本丝踪迹的能力,不过先找到了珍妮.芬恩!不知怎的,他心里霍然起了一阵恐惧,这件事情似乎太恐怖了──假定他们找到了她,她死了呢?或是惨遭勃朗的毒手?
过了一会,他对这些无稽的想法感到好笑。这时,医生打开一个房间的门,他们走了进去。铺着白被单的床上,躺着一个头上包着绷带的女孩子。这整个情景似乎不是真实的,颇像舞台上演出的那种动人的效果。
这女孩子睁大着冲疑的眼睛,从这个望到那个,再由那个望到这个。詹姆先开了口。
「芬恩小姐,」他说:「这位是你的表哥,裘尼斯.侯秀缪先生。」
裘尼斯走到面前,拿起她的手时,这女孩子脸上显出了一点红晕。
「珍妮.芬恩表妹,你好吗?」他低声说。
汤美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真是哈伦叔叔的儿子吗?」她惊异地问。
她带着有点亲切的西部口音令人感动。这口音对汤美似乎有几分熟悉,不过他尽可能消除这种印象。
「完全是真的。」
「我们常在报上看到哈伦叔叔的新闻呢。」她柔声的说:「但我从没有想到,能有一天见到你。妈常说,哈伦叔叔从不会平心静气地放过她的。」
「爸就像那样,」裘尼斯说:「可是,我认为我们这新的一代,有点不一样了。说到家仇的事情,是徒然无益的。战争一结束,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你。」
这女孩子脸上闪过一片阴郁。
「他们把事情说给我听──可怕的事情──说我失去了记忆力,说我有好多年,再也不知道──除了生活外,什么也不知道。」
「你自己没有体会到么?」
她眼睛睁得好大。
「噢,没有,我们挤上那些小船后,看来好像没有时间了。到现在我才完全明白。」她颤栗地闭起眼睛。
裘尼斯望着詹姆爵士,他在点头。
「一点也不用担心,这是没必要的。现在,看这里,珍妮,我们想知道一些事情。那艘船上有个男人,身上带了某些非常重要的文件。这个国家的要人们,有种想法,认为他把这文件传交给你了。有这样的事吗?」
她在犹豫了,目光转移到另两个人身上。裘尼斯懂了她的意思。
「这位勃拉司福先生是奉英国政府之命,要取回这些文件。詹姆.皮尔.艾奇顿爵士是英国国会的阁员,如果他喜欢的话,他可以当内阁的首长。由於他,我们最后才能找到你。因此,你放心照实说出来好了,把全部事实告诉我们。丹佛有没有给过你文件?」
「是的,他说,他把文件交给我,会有较佳的机会,因为他们首先要救出妇女和孩子们。」
「正像我们所想到的事情。」詹姆爵士说。
「他说这些文件非常重要──它们可能使盟国的局势,整个改观。不过,这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战争又过去了,现在有什么重要呢?」
「我猜测,怕历史会重演呢,珍妮。最初是为了这些文件,闹得满城风雨,然后,一切全平静了下来。现在这一伙人,又想重新如法炮制一遍了──为了完全不同的理由。你能马上把这些文件交给我们吗?」
「可是,我不能。」
「什么?」
「我并没有得到它们。」
「你……没有……得到它们?」裘尼斯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句话。
「不……我把它们藏起来了。」
「你藏起来了?」
「是啊,我先是不安起来。人们好像全在注视我。使我吓到了……怕极了。」她把手放到头上。「我在医院里醒过来时,这几乎是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
「再说下去,」詹姆说。「你还记得些什么呢?」
她遵从地转过身对他说:「那是在荷莱海。我是从那里来的──我记不得为什么了……」
「那不要紧,再说下去。」
「我在码头上一片混乱中溜走了。没有人看到我。我搭上一部计程车,叫司机驶出镇上。到了大路上时,我注意到没有旁的车子跟踪我们。我看见路旁有一条小路,我就叫司机停下车子。」
她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这条小路通到一处悬崖,海边长满了黄色的金雀花──它们真像金色的火焰。我朝周围望了一遍,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就在和我头部一样高的地方,岩石那边有个孔穴。孔穴非常的小──刚够我一只手伸进去,手要伸出来却不怎么容易。我从身上取出油布包,尽可能地把它塞到里面去。然后用树枝──天啊,这把我的手刺痛得够受的──塞进孔穴。我想谁也想不到那里有个缝隙。我小心地做了记号,以便我能再找到它。就在那条小路上,有块奇特的圆石头──非常像一头狗乞求着坐直在那里。然后我回到路上。车子仍等在那里,我就坐车子回去。刚好赶上一班火车。原先我对自己幻想着的事情感觉有点小题大作,但不久,我看见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人,向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女人在眨眼,我又感到害怕起来,幸喜这些文件已安全了。我从车上走了下来,到月台上,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我想溜进另一节车厢里去,可是那个女人叫我回去,说我丢下了什么东西,当我弯着身子察看的时候,好像我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就在这里。」她把手放到头后面被敲击的地方。「我便什么也记不得了,直到我在医院里醒过来。」
她停住了说话。
「谢谢你,芬恩小姐。」詹姆说:「我想,我们没有使你感到不安吧?」
「啊,那里,那里。我的头还有点痛,不然我会感到好极了。」
裘尼斯走到前面,再捧起她的手。
「再见,珍妮表妹。我要为这些文件去忙了,但不久我就会回来的。在我们回到美国去之前,我会带了你去伦敦,给你过你幼年时梦想的生活。我说话算话……希望你赶快复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