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的颜色很有趣,阿兹莎。你不觉得吗?你和我的眼睛都不是那种颜色。」
拉希德翻过身,脸朝着她,用食指弯曲的指甲温柔地刮着她的大腿。
「让我来解释一下,」他说,「如果那种奇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是说它将会落在我身上,但它可能已经发生,我只是说可能──我将有权利把阿兹莎赶出家门。你觉得那样如何?或者我可以在某一天去找塔利班,我只要走进去,说我对你有所怀疑。我只要这么做就够了。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谁的话呢?你认为他们会怎样处理你呢?」
莱拉把大腿从他身边抽开。
「我不会那么做的啦,」他说,「我不会的。不。也许不会。你知道我这个人的。」
「你真鄙秽。」莱拉说。
「这个词还真文绉绉,」拉希德说,「我向来很讨厌你这一点。早在你小时候,早在你和那个残废玩乐的时候,你就觉得自己很聪明,读过很多书和诗歌。可是现在,你所有这些才华对你有什么用呢?你不用流落街头,靠的是我还是你的才华?我很鄙秽?这个城市里有一半女人做梦都想嫁给我这样的人。我要肯娶她们,她们为我杀人也愿意。」
他的身体翻了回去,朝天花板吐了一口烟。
「你喜欢掉书袋是吧?我也来跟你掉一个:前景。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它,莱拉。你别把前景丢掉。」
拉希德说出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这让莱拉在那个晚上剩下的时间里极其不舒服。
但是,第二天早上,以及接下来的几个早上,她体内这种翻江倒海的晕眩一直在持续,然后恶化,变成一种令莱拉错愕的熟悉感觉。
不久之后,在一个阴冷的下午,莱拉仰面躺在卧室的地板上。玛丽雅姆和阿兹莎在她的房间午睡。
莱拉手里拿着一根金属辐条,那是她用钳子从一个废弃的自行车车轮上剪下来的。她在小巷中找到那个车轮,多年以前,她曾和塔里克在那儿接吻。莱拉在地板上躺了很久,双腿张开,不停地倒抽着冷气。
自从察觉到阿兹莎的存在那一刻起,她就对她充满了爱意。当时并不存在这种自我怀疑和犹豫不决。母亲如果无法爱上自己的孩子,莱拉想,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那该是多么有悖天理的事情。她躺在地板上,汗津津的双手将辐条摆好了位置,却不由自主地想:她真的能够像爱塔里克的孩子那样爱拉希德的孩子吗?
最后,莱拉下不了手。她放下辐条,并不是因为害怕自己会流血致死,也不是觉得这么做会遭天谴──她怀疑确实会。莱拉放下辐条,是因为她无法接受圣战组织已经造下的孽,有时候,战争会殃及无辜者的生命。这是她和拉希德之间的战争。胎儿是无罪的。而这个世界的杀戮已经足够多了。莱拉已经见过太多的无辜者在敌对双方的交火中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