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没有?」
「她的右手握着一个小瓶子。」
「你确定吗?」
「是的。」
「她看到你的时候是否感到慌乱?」
「她似乎吓了一跳,如此而已。」
验屍官开始进行总结。他说,陪审团必须确定,死者为什么会走上死亡之路。确定死因并不困难,医学证据已经指出,死者是因毒扁豆硷硫酸盐中毒致死。他们需要判定的是:她是无意间服下毒药、刻意服毒,还是遭到他人下毒。大家刚才已经听到,死者情绪常会跌到谷底、健康不佳,而且虽然没有生理上的疾病,但精神极其耗弱。赫赫有名的证人赫丘勒.白罗先生言之凿凿,说他看见富兰克林太太手里握着一个小瓶子从实验室里出来,而且看见他时吓了一跳。陪审团或许可以下这样的结论:富兰克林太太怀着结束自己生命的意图,将毒物从实验室里取出。她似乎深受一种念头所苦:觉得自己遮蔽了丈夫的光芒,阻碍了他的前程。如果说富兰克林医生是一位善良而深富爱心的丈夫,可说是持平之言。他从未对她的娇弱表现出不耐,也不曾抱怨过她妨碍了他的前途。寻死的念头似乎完全是她的一方之见。处於某种精神崩溃状态的女人确实会如此钻牛角尖。没有证据显示,毒物是何时、以何种手法服下的。最初盛放毒物的瓶子并没有找到,这或许有些不寻常,不过一如克雷文护士所言,那瓶子有可能已被富兰克林太太冲洗干净放回浴室橱柜中,因为它原先就放在里面。这点请陪审团自行判断。
不出多久,陪审团便做出了裁决。
陪审团认为,富兰克林太太由於一时心智失常,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一个半小时后,我来到白罗的房间。他显得精疲力竭。柯蒂斯已将他安顿在床,正让他服下兴奋剂好恢复元气。
我急於找他谈话,不过终究克制住自己,一直等到那位贴身男仆做完事情离开房间,我的话立刻决堤而出:
「白罗,你说的都是实话吗?你看到富兰克林太太走出实验室时手上拿着瓶子?」
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掠过白罗发紫的双唇。他低声说道:
「我的朋友,难道你没看见?」
「没有,我没看见。」
「可能是你没注意到吧?」
「可能,我或许没注意到。我当然不能发誓,说她手上并没有瓶子。」我以狐疑的眼神看着他。「问题是,你说的可是真话?」
「你认为我会说谎,我的朋友?」
「我可不敢保证你不会。」
「海斯汀,你真让我吃惊。你那单纯的信念哪里去了?」
「噢,」我让步了。「我想你不会做伪证。」
白罗柔声说道:
「那不是做伪证。我的证词并没有经过宣誓。」
「这么说,你说的是谎话?」
白罗本能地将手一挥。
「我的朋友,我的话既已出口,驷马也难追。没有必要去讨论它了。」
「我真搞不懂你!」我大喊。
「有什么搞不懂的?」
「你的证词──关於富兰克林太太提到自杀的那段话,关於她心情低落的证词。」
「你自己也听她说过这些话。」
「没错,可是那只是她个性喜怒无常的一面。你没把这点说清楚。」
「或许我是不想说清楚。」
我瞪着他。
「你希望陪审团做出自杀的裁决?」
白罗沉吟片刻,这才回答我。他说:
「海斯汀,我认为你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没错,如果你愿意这么形容,我确实希望陪审团做出自杀的裁决……」
「可是你并不认为──我是说你自己──并不认为她是自杀?」
白罗点点头。
「你认为──她是死於谋杀?」我说。
「是的,海斯汀,她是死於谋杀。」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它压下来,让它被当作自杀而不再理会呢?这么一来,所有的调查不就到此为止了?」
「正是如此。」
「你希望这样?」
「是的。」
「可是,为什么呢?」
「你竟然还没想通,真是不可思议。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你必须相信我的话,这是谋杀,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谋杀。海斯汀,我告诉过你,有人会在这里犯下罪行,而我们不可能阻止它,因为这个杀人凶手不但残忍无情,而且意志坚决。」
我不寒而栗。我说: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白罗露出微笑。
「这起案子已告终结──它已经被视为自杀而束之高阁了。可是,海斯汀,我和你还得继续我们的地下工作,就像鼹鼠一样。我们冲早会抓到X!」
「可是,如果在抓到他之前又有人遭到杀害呢?」我说。
白罗摇摇头。
「不会。除非有人看见或察觉到什么。不过,果真如此,他们势必会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