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想起,睡梦中我不断听到滚滚雷鸣。
「昨天晚上我有点不舒服,」博伊.卡林顿说。「今天好多了。」他伸开双臂,打了个哈欠。
「诺顿在哪里?」我问。
「我想他还没起床吧,懒鬼一个。」
我们不约而同地抬眼向上望。诺顿房间的窗户恰好就在我们站立处的上方。我心头一惊,因为二楼正面那排窗户当中,唯独诺顿房间的那扇还关着。
我说:
「奇怪。你想他们会不会忘了叫醒他?」
「真奇怪,希望他不是生病了。我们上楼去看看。」
我们一同上了楼。那个女仆──一个长着一脸笨相的女孩──正在走道上。我们问她,她答说她敲过诺顿先生的房门,可是没人回应。她已经敲过一两回,不过他好像没听到。他的门是锁着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流遍我全身。我猛敲房门,一边大喊:
「诺顿,诺顿,你醒醒!」
随着「你醒醒」的叫声,我的不安越来越重。
※※※
显然不会有人来应门了,於是我们去找勒托尔上校。他听着我们的叙述,淡蓝的眼眸隐隐流露出惊恐。他开始犹豫不决地猛扯自己的唇须。
一向果断的勒托尔太太却毫不冲疑。
「你们得想办法把门打开,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在史岱尔庄看到破门而入的景象。门后的情景和第一次一模一样,是暴毙。
诺顿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房门钥匙在他的口袋里。他手中握着一把小左轮枪,玩具似的,但功能绰绰有余。他额头正中央有个小孔。
一时之间,我想不起这副情景令我忆起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件非常久远的事……
我太累了,想不起来了。
我走进白罗房间,他看到我的脸色,劈头就问:
「出了什么事?是诺顿吗?」
「他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我把事情简单告诉了他。
最后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们说他是自杀。他们还能怎么说呢?门是锁着的,窗户是关着的,钥匙在他自己的口袋里。真的!我亲眼看见他走进房间,还听见他锁门。」
「你看见他了,海斯汀?」
「对,昨天夜里。」
我解释了始末。
「你确定那是诺顿?」
「当然。不管到哪里我都认得那件老掉牙的睡衣。」
一时之间,白罗又恢复了白罗本色。
「啊,可是你认得的应该是人,而不是一件睡衣。事实上,谁都可能穿上睡衣。」
「没错,」我缓缓说道:「我是没看见他的脸。不过那头乱发是他的不会错,还有那跛足而行的模样。」
「我的老天,谁都可以跛足而行!」
我吃惊地望着他。
「白罗,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不是诺顿?」
「我完全没有这样说。我只是气恼,你竟然凭着那么不科学的根据就说那人是诺顿。不,我一点也没暗示那人不是诺顿。装扮成诺顿对这里的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事,因为这里每个男人都很高,都比他高很多。身高毕竟是伪装不来的,没错,这难以伪装。我敢说,诺顿身高只有五尺五。确实,这就像在变魔术,对不对?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锁好门,把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就被发现他被手中的枪射杀而亡,而钥匙依然在口袋里。」
「这么说,」我说。「你不相信他是持枪自杀?」
白罗缓缓摇头。
「不,」他说。「诺顿不是持枪自杀。他是被人蓄意杀害的。」
※※※
我昏昏然走到楼下。我希望各位能原谅我,由於这件事如此扑朔迷离,以至於我没想到那不可避免的下一步。我心乱如麻,脑子无法正常思考。
话说回来,这个逻辑又是如此显而易见!诺顿为什么会遭人杀害?我相信,是为了灭口,不让他说出他看见的那件事。
可是,他已将那件事告诉了另一个人。
所以,那人也身陷危境……
不仅是身陷危境,而且是孤弱无助。
我早该知道。
我早该料想到的……
「亲爱的朋友!」这是我刚离开白罗房间时,他对我说的话。
而那也是我听到的他的最后遗言。因为,当柯蒂斯进去照料他的主人,发现白罗已经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