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他喜欢睡廊,是因为新鲜的空气,或是因为有个睡廊是件时髦的玩意。
这正如他是个保护麋鹿的人,一个拥护者,商会会员,也正如长老会的牧师决定他每件宗教信仰的细节,而控制共和党的参议员,在华盛顿烟雾弥漫的小房间内决定了。他应该怎样来考虑,裁军问题啦、关税税率啦、德国佬啦,同样地,全国性大广告商的商品充实了他的物质生活,也决定了那种他相信是他自己个人人格的一切。这些时髦标准化的广告商品——牙膏啦、短袜啦、轮胎啦、相机啦、瞬间热水炉啦——即是优秀产品的保证与象征;首先,最重要的是商标,然后是代理厂商,这代表着活力、热情和智慧。
不过,这些象征财富和社会成就的广告品,没有一种能比得上一座底下是日光浴室的睡廊。
床铺的准备仪式是精巧复杂而不变的。毛毯必得卷好放在床脚(也因此,女孩们不卷好毛毯,巴比特太太就唠叨了)。那条破毯子也得放好位置,让他早上冷醒时赤裸的脚可以触到它。上紧闹钟发条。热水瓶灌满水,放在离床底不多不少二英尺处。
这些规模浩大的仪节,带给他一种毅力;它们一项一项宣布给巴比特太太知道,零零碎碎地总要做得齐全。直到最后,他的额眉舒展开来了,在他说着「晚安!」的声腔里,嘹亮着一种雄赳赳的男性气概。然则,还需一番折腾。当他即将沉睡,开始甜蜜地松弛下来时,道卜布勒的车子回家了。他惊醒过来,又憾又恨地,「为啥有些家伙该睡的时间总不睡,搞什么鬼?」像他自己停放车子的过程一般亲切,他捏尖耳朵等候着每个步骤,恰似一个能干的刽子手处在他自己的刑架上。
车子在车道上无礼地喧噪着。车门打开又砰地关上,而后车房的门滑开了,门槛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车门又砰地关上。引擎加速了,即将爬入车房内,又一次加速,发着响亮的爆音,熄火了。最后一次,开车门关车门,砰地一响。随后,寂静了,在可怕的静寂中眼巴巴地等候,直到不慌不忙的道卜布勒先生检查过轮胎,最后关上车房的门。蓦地,巴比特陷在一种被宽饶了的幸福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