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巴比特来到故居后所受到的接待。他跟他们玩了将近半个钟头的牌,然后再开口说话。他的头被廉价芋草和纸烟的味道熏得发昏,而且他实在对那劳什子的四色同花顺、三色同花顺的牌感到烦死了,同时,也对他们如此不重视他的来到而感到生气。
「最近工作忙吗?」语气不太耐烦地问裘依。
「不忙。」裘依应着。
「愿意替我做几天的向导吗?」
「哦!等一会儿,我原打算下个礼拜再开始工作的。」
只得答应巴比特。因为裘依领受巴比特邀请他的这份友谊。巴比特付清了他所输的钱,且带点孩子气地离开了木屋,裘依从烟雾绕缭的氤氲中抬起头,像海豹自浪花丛中伸出头般,大声说:「明天我会到!」然后又埋首在他的三个么牌里。
无论在他那充满新伐松木香味、寂静无声的小木屋里,或是在湖畔,在长满薰衣草的山后那一片晚霞里,巴比特都无法找出一丝原本充塞在他想象中,他所追寻的保罗的精神和气质。他是那么地孤独无奈,因此晚饭后他就留下来,和一个站在旅馆办公室暖炉旁,有点气喘的老妇人聊天。他跟她谈起了泰德在州立大学的璀璨光明的远景,也提起了妲卡,妲卡那慧黠逗人的话,谈着谈着,一直到他极端想念那个他已经准备不要的家。
穿过层层暮霭,穿过北端沉寂的松林,他摸黑来到湖畔并找到一只独木舟。船上没有桨只有一块木板,他笨拙地坐到筏上,用那块木板划着,把船划离开湖岸到了湖中。远望过去,旅馆和别墅里透出的灯光都成了一团黄色的光点,好像一群萤火虫绕着沙基门山的山脚飞舞似的。山脉在熠熠的星光下更显得巍峨独立,宁静怡人。湖水像条无垠的黑色大理石通道,在黑夜里泛着亮光。他觉得自己十分渺小、笨拙,而且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敬畏感,不过那种微不足道的感觉,使他完全摆脱了那个天顶市乔治·巴比特先生的傲慢作风,让自己由灿烂暂趋於平淡,使心灵舒解开来。这时,他想到了保罗,幻想着他(从监狱,从姞拉的压力下,从他那兴隆的屋顶建材生意里解放出来)坐在木筏的另一端,拉着悠扬的小提琴。他发誓着:「我一定要继续留在这里!再也不要回去了!既然保罗不在,我就不愿再看到那些该诅咒的人们!我怎能傻到只因裘依·派乐莱斯没有跳起来热情地欢迎我,就发怒离去呢?他是个山里头的人;他的智慧使他不愿像城里的人一样客套而虚伪地拥抱你,同你寒暄问好。而且,让自己回到山上来,远离城市的生活,重新尝试山居生活——那才是真正的生活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