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忠从羊圈里出来的时候,看见赵龙拖着两条草龙从屋外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无意间朝这边瞥了一眼,朝前院走去,赵少忠看着他的背影在阳光中走远,感到他的目光依旧在盯着自己。
赵少忠靠在床架上抽着烟锅,反覆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个梦,在那个苦雨凄风的夜晚,一夜骤雨不停地敲打着书房外的山墙,山羊咩咩的叫声像婴孩的啼哭一般若隐若现,他站在院中东厢房的屋檐下聆听着那种奇异的声响,雨水把他的衣服浇得透湿。在雨点砸在番瓜叶上的声音中,他听见一阵脚步声在泥泞中朝这边走过来,一团亮光远远地掠过灰蒙蒙的天空,不一会儿,赵龙提着马灯走到了院子里。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赵龙说。
「我像是听到这边有什么声音,过来看看。」赵少忠说。
陡然间一阵大风掀开了黑压压的屋顶,瓦片在空中飞舞着,像无数的蝗虫从稻田中飞过,又像是成群的蝙蝠绕着焦黑的残椽盘旋,在地面布下游移不定的翅影。他感到羊粪豆雨点般地砸在他的身上,在马灯熹微的光亮中,他看见一个女人洁白的胴体在倒塌的房屋中一闪即逝。
赵少忠吹灭了油灯,拄着拐棍走到了屋外。天已经快亮了,那尾下弦月挂在秃枝的梢头,泛着清冷的光,那条黄狗刨动着前爪,扒拉着木栅栏院门,呜呜地叫着。院外大片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赵少忠不敢朝那边看,他沿着那条灰暗的长廊朝前走了几步,在那处冰凉的护栏石上坐了下来。
对面那排阁楼的倒影静伏在月光中一动不动。翠婶看样子已经起来了,屋顶瓦楞上一股淡淡的炊烟渐渐散开,他听到柴禾在灶膛里燃烧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柳柳这些天像是睡得很安稳,每天太阳升到院墙顶上,她才从床上爬起来,她时常蓬头散发,穿着那件麻布的睡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露出一大截白皙的小腿,她有时甚至在堂屋里就脱下鞋子,搓洗她那双细细的脚趾。直到有一天,翠婶告诉他,柳柳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回来过夜,赵少忠才感觉到她身上微妙的变化,不过,她脸上茫然若失的阴云一直没有消失,眉头紧锁,像是被什么事吓着了一般。
赵少忠呆呆地在那处护栏石上坐了很久,翠婶不知什么时候拎着一只木桶来到了后院。
「这些天黄狗整天扒拉着那扇门。」翠婶说。
赵少忠依然在想着晚上的那个梦,没有搭理她。
「我原先还以为它在叫性呢——」
「它也许真的在叫性。」赵少忠心不在焉地说。
「它恐怕是闻到了屋外的什么气味。」翠婶说。
「什么气味?」
翠婶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她拎着木桶已经走到了井栏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