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停在住宅楼旁,这时一滴雨点正好打在车的挡风玻璃上。锁上车门的时候,我看见10码远处马车房边停着的福特皇冠维多利亚车打开两扇车门。
从车里走出两个男人,一样的灰色西服,蓝色领带,白得耀眼的衬衫。我看着两人朝我走来。
「布伦南博士?」
「你是谁?」
「我是特工卡尔·威廉姆斯。」他亮出一枚徽章。这人矮小壮实,褐色皮肤,鼻孔张得老大,很是显眼。
我看了看威廉姆斯的徽章,又看看他的同伴。
「我身边这位是特工博西·兰德尔。」
兰德尔高高的个头,面色苍白,两只灰色的眼睛间距很宽,耳朵上戴着一只微型蜂鸣器。他朝我微微颔首。
我手拿钥匙等着。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何来此。」威廉姆斯站在前面,兰德尔紧紧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
「两天前你在莫尔黑德路的垃圾场发现了一具屍体。」
我对此不置可否。
「你一直在打听辛迪·甘保和凯尔·洛维特的事。」
这我还真没料到。难道是韦恩·甘保或者斯莱德尔和加利莫尔向联邦调查局透露了消息?加利莫尔怎么会知道我打听的是谁?
「你想怎样?」我问道。
「我们很想知道垃圾场的那具屍体是不是凯尔·洛维特。」
「我无权谈论法医档案。你们得找拉拉比博士谈。」
「这两天我们正在试着联系他。同时,我希望你能够让我们少磨点鞋底。」说完威廉姆斯的嘴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
「对不起。」我说。
一滴雨打在我的额头上,我用手背抆去雨水,抬头朝天空望了一眼。「我没有参与1998年那桩甘保和洛维特失踪案的调查。」威廉姆斯没有理睬我这并非隐晦的暗示。「那些特工如今已不在北卡罗来纳。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当年的专案组曾进行过一次全面彻底的调查。」
「我没有理由怀疑这一点,但是,我知道他们既没发现活人也没找到屍体。」
「韦恩·甘保那时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所以他并不十分清楚当局为找他姐姐下了多少工夫。专案组得出结论,说她已隐身地下。」
「你还有什么特别的事要跟我谈吗?」天上开始落下绵密的细雨。
「专案组成员逐一走访了甘保和洛维特的亲属、朋友、老师、同学和同事——任何人,哪怕他只是随意接触过甘保和洛维特。」
「也包括格雷迪·温格?」温格是最后见到辛迪和凯尔的人,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他的名字。
威廉姆斯的一双下眼皮微微抽搐了一下。「当然。每个人都在寻找,直到线索中断为止,最后形成共识:甘保和洛维特自愿离开了该地区。」
「他们的父母可不这么想,埃塞尔·布拉德福德也是。」我有心说出那位老师的名字,意在暗示我掌握了那次调查的不少情况。其实我所知有限。但这不起任何作用。
「甘保先生仍然很苦恼。」威廉姆斯的音调依然丝毫不带任何感情,「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失去了亲姐姐。如果他希望重新启动此案的调查,联邦调查局无意从中作梗。」
如果威廉姆斯期待我的回应,那我让他失望了。
「当然,我们还是希望他能够慎重处理。」
「我无法阻止他向媒体透露此事,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
「你当然阻止不了这个。但我们希望你能劝劝他,让他不要随便发表一些针对联邦调查局的不当言论。」
雨越下越密。威廉姆斯继续说:「如果重新调查此案,联邦调查局会全力配合。但我得跟你说句实话,布伦南博士,我们并不知道辛迪·甘保和凯尔·洛维特是死是活。」
「谢谢你的坦诚。」
「但愿我的坦诚能得到回报。」威廉姆斯再一次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倘若这起案子真要重新调查,法医和梅克伦堡警局能调阅你们局在1998年搜集的情报吗?」我问。
威廉姆斯和兰德尔对视了一眼。
「我不想让你失望,布伦南博士。但我不能保证联邦调查局会把所有的档案和内部资料交给别人。请相信我说的话,我们并不知道甘保和洛维特出了什么事。他们只是消失了而已。」
我逼视着威廉姆斯的眼睛,「想必你已经和专案组的人谈过了。那你觉得他俩出了什么事?」
「我认为他们加入了西部的极端主义组织。」
「为什么?」
威廉姆斯犹豫了片刻后说:「1992年对鲁比岭和1993年对韦科市的围剿激起了非法武装组织的愤怒。甘保和洛维特失踪后,电视上整天充斥着指责政府的声音。」
威廉姆斯说的是美国特工清剿极端组织基地的事件。在两起事件中均有人员伤亡。那些惯於质疑政府合法性的人为此愤恨不已。
「根据我了解的所有情况,洛维特是个心地歹毒的青年,甘保尚未成年,与他相爱,并且受制於他。」威廉姆斯说。
「所以两人躲到地下?」
「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说得通。」
「躲到地下真有那么容易吗?」
「密歇根、蒙大拿和爱达荷的广大乡间,」威廉姆斯说,「这两个怪人能远远地跑到那些偏僻地区藏身,谁也找不到他们。」
有件事我不明白。
「可调查仅仅持续了六周。」我说。
「正因如此,甘保先生才会觉得那只不过是表面做戏。但他姐姐跟洛维特从一开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有人认为他们有可能藏到了地下。线索中断后,联邦调查局决定解散专案组,开始依靠网络搜寻。」威廉姆斯说。
这时我想起斯莱德尔说过的话,「你们希望通过洛维特钓到一条大鱼。比方说埃里克·鲁道夫。」
「起初是这样想的。」
我将湿漉漉的小包往后一甩,挎在肩头上。
「外面下雨了,请进屋吧,布伦南博士。」威廉姆斯一脸似有若无的微笑,「谢谢你能与我们交谈,无论你相信与否,联邦调查局和你一样急於查出此事的真相。」语毕,他和兰德尔迅速钻进车里,匆匆离去。
我回到屋里忙着换衣服,用毛巾抆干头发,同时回想着刚才的谈话。两个不速之客此次来访,是想说服我别帮韦恩·甘保吗?
我刚穿好拖鞋,手机就响了。和以往一样,斯莱德尔没说一句打趣的话。他的话令我惊愕不已,继而又激起我的满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