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看来我很快就会遭到一顿痛骂。
整个悲伤的故事终於讲完了。最后通牒。吵架。啜泣着摔门而去。
等她倒尽了苦水,我又递上一张纸巾。
萨默用纸巾在涂满睫毛膏的两只眼睛下面轻轻拍了拍。
「你能否告诉我,」她带着哭腔吸了口气,「我该怎么做?」
「萨默,我真的感到很难过——」
「你必须得帮我。」泪水又止不住扑簌簌涌出眼眶,「我的生活都给毁了。」
「可能我帮了不少倒忙。」这样说,真是言不由衷,但谁会料到这场谈话比我预计的还要糟糕。
「一点都没错,所以你得弥补。」
「我觉得这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做的事。」我柔声说道。
「你一定得跟彼得说说,你一定得让他恢复理智,」萨默每说出一个词,那股疯癫劲就会增加一分,「你一定得…」
「好吧,明天一早我就给他打电话。」
「向上帝保证?」
「是的。」
「你发誓?」
老天啊。
「我发誓。」
有那么一刻,我不胜惊骇地以为她会给我一个拥抱。但她只是抆了抆鼻涕。我的圣诞袜上至今还有这种鼻涕的颜色。
但她眼睛上的睫毛膏仍旧完好如初。我很想知道是什么牌子。
在我凝神琢磨的当儿,萨默侧过脑袋。
「嘿,小甜心,你可真是一身膘啊!」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博蒂到屋里来了。它坐下来注视着我们,耳朵朝前面竖着,尾巴缠住半边屁股。
萨默晃动着手指,继续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呦,你来啦,小宝贝!」
对了。除了雷雨之外,我的小猫同样不喜欢陌生人和浓烈的香水味。让我惊讶的是,博蒂竟然走过去,跳到沙发上。当萨默抚摸它的脊背时,它伸出前爪,尾巴竖得老高。
萨默撅起嘴唇,吐出又一串儿语般令人费解的词。
「小叛徒」呼噜呼噜直叫。
「我为你的事抱歉,萨默。我今天一刻没闲,我还有事需要——」
「你准觉得我妈妈从没教我怎样守规矩懂礼貌。」她用手挠了挠博蒂的脑袋,拿起钱包起身便走。
走到门口,她回转身朝我笑了笑,「总有一天,我们会对这件事一笑了之的。」
「嗯。」
「坦佩,我收回曾经对你有过的坏念头。」说完这句话,萨默屁股一扭一摆地走进茫茫夜色。
进入睡眠状态后,我心里还在纳闷:人还可以收回想法吗?向谁收回?又收回到哪里?
周一早晨,我被趴在床头嚼着我头发的博蒂弄醒了。这也难怪。谁叫我用褪毛机剃去了它身上一半的绒毛呢。
一杯浓咖啡、几块华夫饼干和一片哈密瓜落肚后,人也有了精神,我给彼得打去电话。
「萨默昨天夜里来过我家。」
「她真去了。」
「她心情不好。」
「我知道她心情不好。」
「听我说,彼得。我按你说的做了,她诉苦,我听着。」
「你大概不只是听吧。」
「我既没提建议,也没谈想法。」
「她要的不是这些。」
我努力让自己显得老练些,「萨默观人阅世,有她自己独特的眼光。」
「你都把她变成一个狂想家了。」
是她太笨了。但我没说。
「你都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敏感易怒?」彼得问。
「你对筹划的婚礼漠不关心,让她感到不安。」
「有谁会在乎纸巾是什么颜色,白霜是什么味道,或者蛋糕是什么形状?」
「你的未婚妻。」
「她的脑子怕是中了邪。」
没有多少脑子。同样,这句话我只是憋在心里。
「但你不该告诉她我讨厌婚礼。」彼得说。
「我没有,我只是说你并不热衷於典礼仪式之类的事情。」
彼得没有参加他的高中、大学和法学院的毕业典礼。我们俩的婚礼是我妈妈黛西·李一手操办的。她包揽一切,事无巨细,就连纸巾盒上的珍珠也是她亲自挑选的。纸巾盒置於瓷盘之上,与饰有雪白花边的亚麻桌布相映成趣。彼得只是最后在教堂露面而已。
「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彼得不耐烦地问道。
用眩晕枪?
「不妨假装一次。」我说,「纸巾就挑件乳白色的或白色的,蛋糕选草莓味或是樱桃味的。」
「可她总是跟我唱反调。」
「至少你尝试过。」
「我这把年纪不需要那些垃圾摆饰。」
「彼得?」
「我在。」
「她真说过你有不死不活的德性?」
对方挂掉电话。
跟前夫费了这么多口舌,‘我需要活动一番。
博蒂看着我系耐克运动鞋的鞋带。
「你觉得那个蠢女人有什么问题?」我问。
没有回答。
「她实在太肤浅了,浅的就像是盥洗室洗脸池里的水。」
博蒂没有任何反驳我的意思。
天气开始有点夏天的味道,才上午8点15分,气温已达82华氏度。
我抄了条近道,沿着皇后路穿过公园跑了一圈。9点半我回到家冲了个澡,然后穿上衣服。
想到斯莱德尔可能来电话告诉林恩·霍布斯的消息,我打开电脑,发了几封邮件,付了几笔账单。接着,我在《法医学》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该文探讨如何利用氨基酸外消旋率推测年龄。不错的文章。
到了11点,电话还是没有响。
此时我需要换换环境,便决定去一趟梅克伦堡法医局。我要完成垃圾场无名屍的检验报告,再将骨样装袋封存,如需进行DNA检测,这份样本就能派上用场。
我还没到办公室就见拉拉比冲出门来。
他的脸色告诉我,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