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在学校看见辛迪两只胳膊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像巴掌印一样,你明白吗?」诺兰借助手势刻意渲染,使她的叙述越发富於表现力,「她从没提过这件事,但我觉得肯定是凯尔把她狠狠揍了一顿。」
斯莱德尔一只手左右转了转。继续。
「有时凯尔对辛迪说起话来,就像辛迪是蠢货一样。辛迪可不蠢,她是STEM的成员,那些人全都,呃,绝顶聪明。」一枚淡紫色的指甲在空中虚戳了一下,「有一个人也许比我知道的更多,麦蒂·帕吉特。她也是STEM的成员,而且麦蒂对赛车也非常痴迷,我想她跟辛迪的关系应该很亲密。」
斯莱德尔草草记下要点,接着又问:「为什么洛维特那么粗暴地对待甘保,她还居然能够忍受?」
「爱他呗。」诺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你认为她跟他私奔了?」
「这个嘛…」
「你怎么看的?」
诺兰看看斯莱德尔,又看看我,答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寻思是凯尔杀了辛迪,然后自个儿溜走了。」
我和斯莱德尔走向汽车时,只觉得气温太高,身上皮肤发黏。头顶的太阳宛若一张银白色的碟片。一阵微风吹拂,携来热砖和新割的青草的气息。
「这笨蛋的想象力真丰富。」
我认为斯莱德尔低估了那个隐而不露的女人,但没有说出口。
「她头顶上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诺兰的发髻还是壁饰上的标志。我选择了后者,「基因学是研究生物基因的一门学科。」
「就像弄清楚他们的DNA?」
「对,蛋白质学是研究蛋白质的一门学科。新陈代谢学就是研究细胞生长过程的一门学科。」虽然说得过於简略,但意思大体不差。
「这些与空气污染也能扯上关系吗?」
「那我得上网查查。」
我和斯莱德尔钻进车,里面酷热的程度实在不亚於死谷。
「你对诺兰的说法怎么看?」我系好安全带后问道。
「洛维特杀了甘保?我以前也曾这样想过。」
「真的?」
斯莱德尔转动按钮,将空调开到最大,拆开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
「埃迪在笔记中提到过一个叫欧文·波蒂特的人。」斯莱德尔将车转弯开上路面,「早在1998年,波蒂特声称他於10月24号在夏洛特机场看见过洛维特。」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
「那时洛维特和甘保从赛车场失踪已经有10天了,波蒂特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洛维特呢?」
「他在散发的通缉令上看过照片,说那个人的光头和文身引起了他的注意。」
「波蒂特说的话当时有人信吗?」
「专案组认为可信。根据埃迪的记载,波蒂特的说法促使他们认为洛维特和甘保私奔了。」
「辛迪呢?」我问。
「辛迪什么?」
「波蒂特在机场可曾看见她跟洛维特在一起?」
「显然他并不确定。但这儿有一样东西。」
我们驶出大门时斯莱德尔向门卫挥了挥手。那个年轻人目送我们的车渐渐远去,却没有挥手回礼。
「埃迪在笔记本的背面画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他有问题想不通。」斯莱德尔伸出一只手,用掌根部位重重拍了一下空调调节器。
冷静。布伦南。
「关於波蒂特的问题吗?」我的问话分明带有「原来如此」的意味。
「谁知道呢?那条记录是他用自己的代码写的。我们根本看不懂。」斯莱德尔忙不迭地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他的记事簿扔给我,「我将那些代码都抄在里面了。」
ME/SC 2X13G-529 0TP FU
Wi-Fr 6-8
每当时间紧迫或需要格外谨慎时,里纳尔迪会采用一种只为他自己所知的速记法。其中最常用的就是一些含义隐晦的符号。
「缅因州和南卡罗来纳州?」我看着那较长的一条猜道。
斯莱德尔耸耸肩。
我用心忖度这些字母数字组合的含意,「有没有可能是执照牌?」
「得空我查查看。」
「FU可能指的是‘追查’(follow up)。」
我又推敲了一阵,心里一片茫然。
「能给我这张纸吗?」
「行,当然可以。」
我撕下那张纸揣进自己的钱包,稍顷问道:「欧文·波蒂特是谁?」
「我很快就会知晓。」
我把背往后一靠,身子坐舒服了,随即闭上眼睛。车里的高温,加上汽车的颠簸,渐渐产生了催眠作用。我不禁昏沉沉地睡去,直到手机骤然响起。
是乔·霍金斯。
我摁下接听键。
「喂,乔。」我拖着慵懒的腔调说。
「法医打来电话说,对桶里的黏稠物进行了初步检测。过期的优质沥青,跟我们之前的猜测一致。」
「没什么作用。」
「可能没用,也可能有用。样本中含有一种叫混合料改性剂的添加物,一种由罗伊斯顿公司生产的人工干混料。主要用於防水、抗滑、抗车辙、抗挤压以及抗高温皲裂等方面。」
「呃。」我拼命忍住一个哈欠。
「混合料改性剂有三种。一种用於公路和隧道,第二种用於机场跑道。你在听吗?」
「我在听。」我竭力不让自己睡着。
「你的样本中含有第三种,R50/Rx。主要是用於赛车跑道。」
我的大脑重新清醒过来,「用在夏洛特赛车场?」
「早料到你会这样问,所以我已经给那边打了电话。跑道有几处急转弯,由於太阳炙烤和赛车急速碾轧,这些拐弯处的沥青就会快速升温融化,再渗入地下。他们利用改性剂以增加沥青的凝聚力。」
「哎呀。这么说,桶里的沥青可能是赛车场的?」
「我觉得有可能,因为赛车场就在附近。」 「谢谢你,乔。」 挂断电话后我告诉斯莱德尔:「改性剂将垃圾场的无名屍跟赛车场联系起来了。」我浑身陡然来了精神。
「你说什么?受害人在赛车场被杀,又被人塞进桶里,密封起来,然后扔在垃圾场?」
「怎么不会?35加仑的油桶在赛车场有的是。」
就在斯莱德尔用心推敲我的猜想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拉拉比打来的。
「这些浑球简直太过分了!」
「哪些浑球?」
「他们干了这种事,想溜没门。」
「干了什么?」
「该死的联邦调查局特工把我们的无名屍一把火给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