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日有食之。此乃天降异象,以示天子。何也?!天子做错了事,以至於感应了上天,上天故而显露日食异象,以警告、谴责天子。此时,应例行救护之礼,天子应素服斋戒、贬膳、废乐、退避正殿,除此外还应修德、修正错误,百官亦然。但逢日食,身为臣子,谏言救护,此理所当然。”倔老头说的是口沫横飞,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可是你呢?!你小子就是个马屁精,连臣子的本分都不顾,就知道拍马屁,什么‘陛下以父事天,以兄事日,以勤理政,以爱牧民,内政修明,国强民富,恩泽天下。是故,群阴退伏,万象辉华。是以太阳晶明,氛薐销烁,食止一分,与不食同。臣不胜欣忭’,你不胜欣忭个屁!你瞎啊,日食在你头顶,那么大,你看不见啊?!什么‘食止一分,与不食同’,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小子这是欺谁呢,欺天啊你?!”
呃。
原来是这事啊。
朱平安恍然大悟的挠了挠脑袋,这个时候总算是明白老邻居为什么一听自己的名字就吹胡子瞪眼,反手给自己扣了一顶“欺天”的帽子了。
见识决定高度。
朱平安也能理解老邻居的心情。
在封建迷信的大明,古人不明白日食的科学解释,认为日食预示“凶兆“,以“天人合一”来解释日食。皇帝为天子——天之嫡长子,上天为皇帝的父亲,他会通过太阳表面的现象来警告、警戒他的嫡长子,比如你为君昏聩无道、你做错什么什么事了、你最近有危险要多加小心啊等等……作为臣子,你有帮助君王改正错误、避免危险的职责,要对日食进行救护。
老邻居就是这种见识,认识高度自然也就被此见识所限制了。
结果,日食发生了,自己一封奏疏,“食止一分,与不食同,臣不胜欣忭”,自然不能被老邻居接受。
用老邻居的见识标准衡量,自己这妥妥的就是狗胆欺天的小奸臣,不,大奸臣了。
这怎么跟他解释?给他普及自然科学吗?来来来,老大人您坐好,我给您普及普及自然科学,这日食和月食呀,都是光在同种均匀介质中沿直线传播的例证,当月球,对,就是咱们头顶的月亮,当它运动到太阳和地球中间,什么,它怎么运动,如果三者正好处在一条直线时,月球就会挡住太阳射向地球的光,这样以来,月球身后的黑影正好落到地球上,日食就产生了。
拉倒吧,我可不想上绞刑架火刑架!自然科学与古人的常识相悖,在他们眼中属於异端!跟巫蛊、邪教的待遇差不了多少,按标准都是要上绞刑架的。
不过,也不能不解释,不然欺天大奸臣的这顶帽子自己就摘不下来了;而且这位老大人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在蹲诏狱,看到自己怒气值就直线上飙,太危险了;另外,估计自己可能得在这诏狱蹲一段时间呢,邻里关系可得搞好啊,本来诏狱条件都这么艰苦了,若是每天再被老邻居饱以各种白眼、鄙视和谩骂,那蹲诏狱的日子岂不是难上加难。
“咳咳,老大人,您刚刚所说的奏疏的确出自我手,但事出有因,您老还请听我解释一二。”朱平安咳嗽了一声,向邻居老大人揖手道。
“哼,那我就听听你是如何颠倒黑白的。”
倔老头哼了一声,捋了捋杂乱的胡须点了点头,随后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用脚搓过去一些干草,一屁股坐了下来,看上去就跟一个吃瓜群众差不多。
听我如何颠倒黑白?!
自己还没解释呢,这老大人就已经给自己定性了啊。还有这语气……怎么感觉像是蹲诏狱蹲闷了,听自己狡辩,解解闷,打发打发时间?!
朱平安一脸无语的看向吃瓜老爷子。
“愣着干啥,开始你的颠倒黑白啊。”坐在地上的吃瓜群众老爷子催促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