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手电在布满石子的泥地上投下圆形的光圈,怪物般高大的工厂铁门洞开,墙壁上用红笔写着“101”的编号,另一侧用同样的血色写着“末日降临”四个字,歪歪扭扭得像小孩子信笔的涂鸦。
陈鉴不以为意:“配合研究也没什么不好,我对成神什么的没有任何兴趣,就想宅在寝室里做一条咸鱼……”“如果研究的结果是把我们这一万人杀死最为安全呢?”
黎默站在工厂门前,回头看向陈鉴,脸色在手电筒的映照下白得像鬼:“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一旦发生就是百分之百的死亡。”
“所以接下来,我们必须要时刻隐蔽自己,做好在国家机器的搜寻下东躲西藏的准备。”
黎默的语气很郑重,陈鉴受他情绪感染,也严肃紧张起来。
他自认为自己是愿意为集体利益牺牲的,但如果真像黎默说的这样,仅仅因为被选中就要死,那未免太憋屈了些。
当然,身为一个根正苗红的五好少年,陈鉴打心底里觉得黎默太过悲观了,国家未必会冷漠到不顾无辜公民的死活。
但他知道有那么一部分人是怀疑主义者,很难被说服,便没有反驳,沉默地跟着黎默走进工厂。
黑乎乎的厂房内没有一个人影,沉淀已久的灰尘被行走间掀起的风扬到脸上,让陈鉴鼻子发痒。
黎默将司机背靠墙壁放下,又举着手电筒向四周照去。
陈鉴有样学样,却感到自己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翻手看了一眼,只见“∞”APP的白底上,刷新出两行黑色的文字:
【当前任务已完成,新的任务将在十分锺内派发完毕】
【当前存活玩家:9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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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
张成文看着死者苍白的屍体,忽然特别想杀死一个人。
死者是个好人,那么害死他的人就是坏人。
坏人是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
张成文走向灵堂门口,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叼在嘴里。
门外下着细雨,斜斜地扎在地上,整齐得像是素描排线。有几片雨花落地后溅进室内,在瓷砖地板上铺下一层细密的霜。
张成文静静地看着雨,一口一口地嘬着烟,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究竟是杀一个,还是杀全家呢?
究竟是直接杀,还是先逼那个混蛋忏悔呢?
完事后是毁屍灭迹,还是去治安局自首呢?
杀人不难,但也不是那么简单,有很多问题需要考虑。
当然,鉴於张成文从来没杀过人,这些麻烦事儿可以暂且放到一边。
将烟头吐在地上,抬脚踩烂,张成文大步走入灵堂外的雨幕,向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去买一把水果刀。
……
殡仪馆附近大多会开一家便利店,这很正常。
参加葬礼总是得带点什么,别人都带了,你总不好意思空手而去,哪怕买包烟呢?有了烟,你总需要打火机对吧?
——便利店就是这么个救急的好地方。
不过今天,大概是因为下了雨,往日里还有几桩生意的便利店冷清异常,整个上午竟然一个顾客都没有。
张成文是在下午一点半到达便利店的。
他踏着湿滑的地板,留下一路浅灰色的鞋印,在货架上挑了把最长的水果刀,走向柜台。
柜台后的人抬起头,将脸转向他:“现在的水果刀大多将尖头磨钝,侧边也做了防割伤设计,除非你力大无穷,或者找准角度割脉割喉,不然杀不死人的。”
那人一身染血似的红色风衣,用一张白底镂空的笑脸面具遮面,乍看像是索命的厉鬼,怪诞而诡异。
这是……cosplay吗?
张成文愣了愣神,却见红衣人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石工锤,放在柜台上:“针对你目前的计划来说,用这个砸头更方便。六块六,成本价卖你。”
红衣人的声音很年轻,却透着一种漠视人命的戏谑,好像见惯了生死,或者说……杀多了人。
张成文握紧水果刀,冷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初来乍到,盘下一家店,想做成一桩生意罢了。
红衣人轻笑一声,将十指交握在身前:“当然,我也能看出你遇到了一些困扰,想通过某些极端的方式解决。
“但恕我直言,你的想法和计划垃圾到了极点,不仅无法帮助你达成目的,反而会将死者的亲朋好友卷入麻烦——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对吗?
“基於此,我们或许可以更深入地聊聊。比如我的爱好兼主业,是帮助别人制定谋杀计划,而我现在可以免费送一个计划给你。”
张成文定定地看着红衣人,手心渗出细汗。
眼前的一切荒诞到了极点,他想要杀人,却被人看了出来,那人向他推荐了工具,并且声称可以帮他制定计划……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却生出一种莫名的触动,诱骗着他相信自己需要帮助,相信戴面具的红衣人确实能够帮到他……
张成文问:“为什么要帮我?”
红衣人抬手摸上面具的下巴,再一次笑出了声:“哈,也许是因为我好奇你的故事吧。”
……
白棋喜欢了解死者的故事,那会让他感到快乐。
因为对於正常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死亡更为痛苦的事儿了。
而幸福等感受是要通过对比才能得出的。
就像摇着轮椅的人沿街慢行,过往的路人向其投去同情的目光,其中不乏夹杂几分属於手脚健全者的确幸,庆幸自己在某一领域的条件比下有余。
咂摸他人的痛苦,才能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尚有变遭的余地,未雨绸缪也好,幸灾乐祸也罢,总比沉浸在自己的悲惨人生中自怨自艾要幸福。
白棋喜欢咀嚼痛苦,包括旁人的和自己的,并且不惮於手动制造一些惨剧。
这是一种变态心理,作为反社会人格障碍的一种,促成了数以万计的连环杀人案,并在上个世纪光荣地成为了臭名昭着的前额叶切除手术的研究课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