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能杀死鼠人?
是因为鼠人不是神明吗?
对啊,如果鼠人自身就是神明,又怎么会在昨夜祈求神明的怜悯呢?
可为什么几乎所有动物都成神了,独独落下了它们呢?
‘我听说每个狼群都会有一匹尾狼,最后一个进食,吃一些剩饭残羹,骨瘦如柴、谁都可以欺凌。
‘如果它死了,狼群又会选出一匹新的尾狼。只是因为需要有狼过得凄惨,其他狼意识到自己不是活得最糟糕、最不幸的那个,才会感到安定。’
齐斯的话语在记忆中回荡,常胥感觉自己好像捉摸到了关键,却来不及细想。
观众席上的动物们被陡然发生的变数惊得沉寂了一瞬,又在两秒后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
“狼!无敌的狼!”
他们高喊着为常胥的胜利鼓掌,哪怕死去的那一方是和他们关系更近的动物,胜利者是人。
也许在他们眼中,鼠人和人没什么区别,都是被神明抛弃的低等生物罢了。
谁能带给他们戏剧性,谁能给他们更多的乐子,他们就一拥而上去追捧谁。
娱乐至死——又如何?
山羊在短暂的愕然后同样鼓起了掌,唇角噙着鼓励的笑:“狼队的这位朋友向我们展示了他的勇武,但是很可惜,死去的鼠人是狮队选择的对手。
“所以这局游戏,狮队加五百积分!”
林烨一队的总积分升为两千七百位居第三,一下子超过了常胥和刘雨涵的队伍。
观众席上传来不满的嘘声,谁都不愿意接受救人反受其害的不公平戏码。
山羊气定神闲地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话锋一转:“不过不用气馁,接下来还有很多次游戏机会,相信狼队的这位朋友可以斩获不少积分。
“当然,规则还是要再次强调一下,接下来双方都不许带武器上场!”
一只新的鼠头怪物被从铁门后拖了出来,看上去比前一只更加好斗和强壮。
山羊的横瞳戏谑地注视着常胥:“不知这位朋友,是否敢接下挑战呢?”
……
“我将会被常胥杀死。”高塔第九层,齐斯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棺材里,平静地对林辰说。
“斗兽游戏持续的八小时期间,玩家可以互相伤害。我还有三个小时就不得不出塔了,剩下的一个小时足够常胥杀死我了。
“哪怕他无法一击毙命,也能在我的身上留下伤口,而我作为鬼怪‘不死者’,无法自愈,终会血尽而死。”
林辰涩声问:“齐哥,我能为你做什么吗?诡异游戏不会设置必死的局面,一定有办法的……”
“如果诡异游戏也想杀死我呢?”齐斯放空瞳孔,任由目光散成碎片。
他的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如同梦呓:“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诸神赌局的存在。一场赌上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游戏,沉没成本已经不重要了。
“倒霉的是,在这场游戏中,我和常胥皆是赌桌上的棋子,或者说——候选人。如果一方已经被确定选中,那么我想,另一方的存在也不再必要了。
“顺手销毁,或者给一个冠冕堂皇的失败理由再销毁,对於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来说,都是随意为之的事儿。
“林辰,你能够理解吗?”
“可是为什么?”林辰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是因为新人榜排名吗?可是那个只看武力,没将智谋纳入计算……”
“因为欲望。”齐斯涣散着眼,说,“我没有欲望,而常胥有欲望。没有欲望的人是不被容许活着的。因为只有拥有欲望,才会甘於做棋盘上的棋子,被诸神玩弄於鼓掌。
“我这样的人对於神明来说没有价值,反而可能制造内耗,是注定要被销毁的。
“我死后,你以未命名公会会长的身份帮助九州公会澄清,就说我是死於游戏机制,和常胥没有关系。相信他们会念你的人情,允许你在落日之墟立足的。
“如果你觉得做不好,也可以立刻解散公会,就当一切不曾发生。他们不知道你的长相,你利用人皮假面可以轻易隐入人群……”
“齐哥,找到了。”林辰声音冷硬地唤了一声,打断近乎於遗言的话语。
他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我找到了一个叫做‘林烨’的玩家的直播,在画面中看到了常胥。
“常胥正在和一个鼠头蛇身的怪物交战,双方势均力敌,应该还将鏖战许久。
“那个怪物是从观众席下的铁门后放出来的……齐哥你现在出塔,是不是可以趁常胥被怪物绊住,进入那扇铁门,然后利用那些怪物对付常胥?
“稻草虎应该能撑一些时间,常胥看上去没有更有效的对付怪物的手段……齐哥,是不是只要杀死常胥,你就可以活下去?”
“也许吧。多谢了。”齐斯轻笑一声,从特制手环中抽出刀片,划破自己的脖颈。
颈动脉破碎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大部分的重量,轻飘飘地从躯体中上升,眼前渐渐有了光亮。
这个关卡的解法完全照搬《双喜镇》,即置之死地而后生。
通过棺材内躯体的心跳和呼吸声可以判断,这具身体不属於玩家,毕竟齐斯早就是不会呼吸、没有心跳的鬼怪了。
而他之所以被困在棺材中,无非是被滞重的身躯禁锢,才无法离开。
肉体是牢笼,他打破了牢笼,得以破土而出。
视野再度沉淀之际,齐斯发现自己坐在棺材板上,一尊黑衣金眸的神像矗立在面前的神龛中。
三炷香不多不少、不长不短地竖着,神圣又诡异。
神像面目模糊,俨然是作为丧神庙神像的复刻,却偷工减料地隐去了大部分细节。
齐斯站起身,走到神像下首,仰起头看了一会儿,笑了出来:“黎,好久不见,有兴趣谈一笔交易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