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再也没有隐藏着脸上浮现出的困惑。
「老实说的话....我对於"法师"并未有多少想法,更别说是恨了。」
「咦?」
对於这一回答梅瑟琳反而感到了意外,她并未预想到这一荒谬无比的回答居然会从安德森口中得出,不对,这句荒缪无比的回答就不该从"猎魔者"口中得出才对。
「呵呵呵....」
这就好比笑话般的回答不禁让梅瑟琳浮现出了笑意,她强撑着那张快被笑意撑开来的嘴巴看向为其感到疑惑的安德森。
「请问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哎呀没有没有,失礼了,我并不是因你的回答感到好笑。」
「那究竟是什么好笑呢?」
安德森以些许不满的口吻要求梅瑟琳对其解释,梅瑟琳摆出一副充满戏谑的坏笑将手背到后方缓缓走到近乎贴近於安德森身子前的位置。
「我认为好笑的点就是"猎魔者"几百年以来一直打着的『正义』。」
「『正义』?」
「你的理由是因为家族使命感,但你却对"法师"没有任何恨。这就让我很好奇一点,百年前的事先不说,光是在这世纪以来"法师"真的有如你们所说的这么穷凶极恶吗?」
因为梅瑟琳太过贴近安德森了以至於他不禁向后退开一步,但梅瑟琳又随之跟上再次贴近於他面前。
「那现在大家对於"法师"的恨又是从哪来的呢?难道都是像你祖先那样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但到你这代时却没办法真正的去恨。那很正常,毕竟时代久远自己又没真正体会过仇恨的源头,那么你们正在为其战而的『正义』算是什么呢?真正的理由又是些什么呢?」
对於一反常态的梅瑟琳,安德森用充满诧异的眼神看着她,其幼女天真无邪的面容却又带出一股看透世间的诡谲感,这让他为其感到毛骨悚然。
「正义是打着善良的名号去抹杀掉他们所谓定义出的邪恶,但你们心中却又没有着能代表『正义』的理由去屠戮"法师",跟纳粹没什么两样呢。」
梅瑟琳踮起脚尖伸出食指点在了安德森胸口上,原本的坏笑转变回了平时充满冷漠感的死鱼眼。
「口中说着的『正义』不过是虚假的『邪恶』罢了。」
梅瑟琳收回食指将身体退回原本站的位置。
「咳咳──抱歉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请你继续带路,先生。」
「啊..喔喔..嗯」
安德森没反应过来只好从口中随意说出些不相关词汇转过身继续走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没再和梅瑟琳有过任何交流,他仔细在脑中一一解读着梅瑟琳刚刚所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对於身为"猎魔者"的职责而言他并未好好思考过这一问题,他只知道这是他该做的事情,搜查"法师"、追补"法师"、制裁"法师"等等的事情都是自己默默做着而不过多思考些有的没的,听过刚刚梅瑟琳所说的话后他才注意到一直以来他都并未真正面对过的问题,一直以来埋头苦干的工作都是打着『正义』名号进行着,但他内心却并未有过为其而战的理由,或许正如她所说的,一直以来对"法师"的压迫作为就跟『邪恶』没什么两样,不对,根本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的安德森内心很不是滋味,该说是对一直以来都没注意到自身愚昧的愤怒还是为其亲手送入监牢中的许多"法师"们而感到的沉重罪恶感,这些都并未分为各个单体而是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成为“猎魔者”的这两年来都没有在意过,为何今天却因为梅瑟琳简单几句话就点醒了我呢?是因为我内心早就有这困惑了吗?安德森将右手放到了小腹前安抚着胃痛带来的不适感。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安德森的单独办公室前。
「这是你的办公室?」
「没错,洁西卡正在里面当中。」
安德森打开了门,此时正坐在里面的洁西卡注意到门口动静而转头看向我们这方向。
「咦?安德森队长您不是说要去食堂拿杯咖啡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嘛....因为来了个小客人。」
说完安德森就将身子挪向旁边让站在他后方的我出现在於洁西卡视线内。
「梅瑟琳小姐?!」
洁西卡不知为什么对我的出现在感到惊讶从而於沙发上跳了起来。
「早上好呀....为什么你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样呢?」
「啊呀!不是的,只是我很意外你居然会亲自来这。」
讲的我就像是女王陛下亲临一趟的夸张事没两样。
「我是想说在总部内都查好了你托付给我的事情,我才想回去警厅的驻紮部门找找看你,所以我来向安德森队长报备一下。」
原来是这样呀,刚好和我的想法没差多少,只不过都刚好碰到面了就只能说我今天运气真的不错,不然我可能就跟洁西卡抆肩而过了。
「既然是想找我的话,不介意现在跟我说说吧?」
「没问题的,梅瑟琳小姐。」
「你们俩位先慢慢说吧,我要去食堂一趟泡杯咖啡,不然已经两天没睡的我是真的扛不太住。」
安德森将门关上后办公室就只剩下我和洁西卡了,我坐到洁西卡对面的沙发和她保持面对面的位置。
「那么就将这段时间里我们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吧。」
「好的。」
我和洁西卡将所有自身知道的事情都做了交换。她果然没有辜负我对她的期望,洁西卡将我当时拜托的事情都一丝不漏地全部查清楚,她和艾米莉是同类型的人呢,既然都拿艾米莉作对比了,可见我对洁西卡的评价是还挺高的呢。
「所以凶手的本名就叫做杰廉.劳伦斯吗.....?」
「目前我是这么推测的,因为和之前案件一样都是有过牵连的"猎魔者",甚至是第一起受害者都为当年搜魔案举报人丹尼尔,我认为杰廉作为凶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话是这么说也没错,按照整起作案动机来看就真的是单纯的复仇心态,既然如此,那么他最后的目标真如我所想的是大卫.葛瑞斯。
「可是人到现在都还没被找到呀,想要找到目前是死是活都不清楚的隐形人口是不太不可能的。」
对於又一麻烦问题出现,梅瑟琳翘起脚同时用手指点了点额头。虽说目前掌握的消息不算是少,但对於完全陌生且状态未知的人而言就如同当年的开膛手杰克一案,对於真凶下落毫无任何想法可言。
「如果他有像当年的杰克在墙上涂下犹太人言论的话我还比较好下手呢。」(开膛手杰克的第四起案件,死者为46岁妓女的凯萨琳.埃多斯,一位搜寻可疑嫌犯的警员在高斯顿街附近发现件沾满血的衣物,经过监定是凯萨琳·埃多斯身穿围裙的一部分。而在衣物掉落的附近高墙上,发现疑似凶手用粉笔写下的一行文字:「犹太人不是无故被怨恨的民族!」)
「这么说也是,但我们也不知道凶手是否为犹太人呀。」
互相开个完全不好笑的玩笑后俩人轻笑出几声试图缓解这目前毫无头绪的窘境。
「可是呢,我们至少知道凶手目前是隐藏在"猎魔者"内部的。」
「但就这一点也是毫无搜查方向呢....」
想呀!梅瑟琳,快点想。一定有漏掉的地方没有注意到,和塞莉亚的谈话内容、凶杀现场的傀儡零件、档案库被动手脚的内容.....
「安德森....」
「什么?」
说起来,凶手是和塞莉亚接触过,而当初安排住时我好像有听过杰克跟我说过是由安德森一手安排的,连同审讯都是。
「我回来了俩位,进展如何呢?」
说曹操,曹操到。安德森手中拿着纸杯装咖啡走了进来。
「安德森先生,我有事情需要请你帮我解答一下。」
「嗯?又怎么了吗?」
走进来的安德森喝了口咖啡便靠在自己的办公桌旁。
「你和塞莉亚小姐的关系如何?」
「和塞莉亚小姐的关系?嗯....就单纯认识而已,毕竟是前辈的妻子,所以有打过招呼但并不熟。」
「那么当初你也有帮她安排暂时居所、还有负责她的审讯工作吗?」
「她现在所住的酒店的确是我安排的,并不是出於私心缘故,而是上头交由我来安排的。审讯的部份也相同,但我是想说塞莉亚小姐在这情况下所遇到的事情,想必她心里肯定不太稳定,以至於我让杰克担任实际盘问者。」
他让杰克担任审讯者?那么我之前看到的纪录卡上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你说....你让杰克担任审讯者?」
「是的,没错。」
「为什么...?」
「当时是我和杰克负责押送她,在车上时杰克有跟我略微提醒到塞莉亚小姐内心现在肯定不太稳定。我把他这句不起眼的话给记了下来,而当时准备审讯前我就根据先前他说过的话於是便让他担任了塞莉亚的审讯者。」
这讯息量有点多以至於梅瑟琳花了点时间消化一下,但回过神来的她将翘着的脚放下来又迅速向安德森提出疑问。
「所以.....他是在纪录单上的审讯者那一栏是写上你的名字吗?」
「什么?」
安德森露出困惑表情,那不像是装出的而是发自内心说着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的表情。
「什么叫做写上我的名字?」
「你难道不知道吗?当时我去查看纪录档时上面的编辑者和审讯者都写上了你的名字,而且档案内容都被动过手脚了。」
在我把最困惑的问题说出来后安德森原本把咖啡放到嘴边的手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当时杰克负责编辑的档案全部都没有...不对,准确来说是被动了手脚。」
我将记录一切的笔记本拿出来放到了眼前的长矮桌上,而安德森放下手中咖啡来到桌子前拿起笔记本翻阅了起来。
「怎么会.....不对,这没道理呀,我当时还有去再一次确认档案纪录的呀。」
「确认过一次?所以当时的确有纪录在吗?」
「对,我19日上午的时候还特地回警厅确认过一次,上面的编辑者和审讯者也都写着杰克的名字,纪录也当然都在。」
奇怪了...让我稍微梳理一下顺序。首先是由杰克担任审讯者,在审讯流程结束后由安德森带塞莉亚离开,与此同时杰克则去编辑了档案,随后安德森又回来确认过一次内容,但他当时确认的内容都在且名字还是写上杰克的,但等我调查时却变为了安德森的名字且纪录内容也消失了,那么在安德森确认后以及我调查的这期间出现了空白,被窜改的时间就是在这段空白期。
「这三段时间非别是杰克第一次编辑、安德森回来确认、我到档案库调查,这三段期间是档案被碰过的时候,可是却出现了个空白期。」
「就是我确认档案和你调查的之间点吗.....?」
安德森一脸不可置信地又翻阅了一次笔记本,再多确认过一次后他选择合上笔记本变回了平常冷静的面容。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当时审讯的对话吗?」
「没问题。」
安德森将当天的审讯过程都详细跟我说明了,我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内心顺了一次逻辑,且在叙述途中他讲得非常顺畅没有一丝结巴或改词,其表情、语气、姿态也很正常不太像有说谎或穿插虚假消息的样子,但遗憾的是他所说的都没有些有用讯息,就是很基本的流程对话,而其中问出的资讯我也都已经知道了。但既然如此何必还对档案动手脚呢?
我、安德森、杰克,在这三人里杰克的问题我不太清楚。而关於安德森我有点疑惑,他是在确认过档案后才被窜改的,这么说他也是有嫌疑,可是他刚刚告诉我的审讯内容都很清楚且逻辑上也没有问题,只是他是上一个看过档案且是除了杰克外唯一一个知道纪录内容的人,他有资格当事实叙述人也同样能误导其余人,但将之前的行为推论以及受害者间关系套在他身上的话,我不觉得他有身为凶手的可能性,也不太有说谎的样子,毕竟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性。
再来是杰克,若是在档案窜改的部份上我的想法有点模凌两可,他在一开始是有好好编辑档案的,安德森也亲自做保证,依这么来看他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才对,主要问题反而会在安德森上,但是——当时在档案库他为何要跟我们说谎呢?这就是我最疑惑的点,当时他所说的是“安德森自愿担任塞莉亚的审讯者”,可是到安德森这边却是不一样的回答,安德森所说的是交由杰克担任,我不认为这是杰克的表达能力或是我记忆力的问题,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呢?
光是这一句不起眼的话就让我开始怀疑起了没什么嫌疑的杰克。总而言之,在其他人眼里照理来说安德森是目前有着最大嫌疑的,可是我将各个推论套在安德森上面却也有许多不符地方,这不禁让我脑中有个想法——会不会就是要让我怀疑安德森呢?其目的是让我把注意力放到没有意义的地方上。
「杰克.....该不会有问题吧?」
说出这句话的洁西卡表情变得不太淡定,但可以看得出她已经很尽力在维持冷静了。
「如果是从他有可能对档案下手的这一行为而言,是不太可能的,但我也不太确定其余对他的可能性。」
说出这句话是主要为了安抚洁西卡,但我实际内心处已经开始怀疑杰克本身了,凶手似乎想让我去调查安德森实际上是想误导我的意思,只不过我并未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安德森上,而是杰克。若是将同样的推论进一步套上他的话,这未免太巧了吧。
「看来需要针对他来调查了。」
杰克说谎的这一点是有很大影响的,这让我对於他有更多好奇了。
「不对,等等。杰克他搞不好是搞错了档案编辑呀,我们这样子直接下推断为免太不冷静了吧!」
洁西卡站起身来试图帮杰克的行为做出解释,但在怎么说也依旧改不了他的问题。
「恕我失礼,但你这样子胡乱说话才叫做不冷静,这在怎么说也改变不了需要针对他调查的部份,洁西卡小姐。」
「唔....」
我彻底反驳掉洁西卡的言论,在这种状况下所谓的个人情感就是个碍事的存在,虽然会让人难受但赶紧舍弃掉才是最优解。
我站起身戴好帽子再从安德森手上拿回笔记本便走到了门口处。
「你要走了吗?」
「嗯,抱歉不说一声就要离开了,但有人还在外面等我。洁西卡小姐,感谢你在这段期间的帮忙,真的很谢谢你。」
「啊..喔喔,没事的...」
她的脸色比起刚刚明显黯淡上了许多,应该是杰克的事吧,自己在意的人被怀疑内心肯定会不好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只求到时候揭开真相后她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有嫌疑人那我就好办事了,接下来先去警厅一趟跟翰森讨论傀儡的事情吧,虽然这个时间点他肯定还没有查好傀儡讯息,但我也可以先结合之前的每一点讯息来下猜测。
杰克.玛丽莲,现为三等“猎魔者”,比最低阶的第四等还要高一阶,应该是他加入“猎魔者”满一年了。相关的个人资讯都还不是很清楚,先从人际关系上梳理吧,杰克跟早他进来两年的洁西卡关系亲切同时还为同行搭档被一起派发到警厅的“猎魔者”驻紮部门工作,他跟洁西卡似乎特别被安德森看重。关於这部份我有一点猜测,在一开始初期是只有少部份人知道第二、三起案件的,但那时洁西卡和杰克就被安德森给带在身边来到了第二起现场,依直觉判断的话或许他们俩人算是安德森的直属部下吧,只不过实际情况有可能不同就对了,但杰克和洁西卡被安德森所信任是一定的事实。
再来是其他地方的关系,昨天在档案库时有听到柯琳女士对於杰克的一些好评价,但不止是她而已,是几乎整个警厅部门都对杰克有不少好评,他这一年来在警厅各个地方来回跑想必都已经建立起众多人脉和评价了吧,不知道其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将之当为刻在骨子里的善良或热心应该也是解释得了,可是现在情况不同,每件事情都必须要仔细确认过,哪怕是件小举动对他来说估计都会有其目的性,不能大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