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行恭心里砰砰跳,怕得不行,强撑着将戏演下去,脸上涕泗横流,全是懊恼悔恨之色:“陛下,老臣那个侄子丘英起,不知受了谁的蛊惑怂恿,居然在明德门外刺杀了吏部侍郎高季辅,老臣事前毫不知情,但是那畜生行凶之后跑回家中告知老臣,老臣舔犊情深,念其乃是亡兄之血脉,故而不忍命其伏法,反而去太子殿下面前苦苦哀求,希望殿下能够网开一面……被殿下训斥之后,老臣才认识到自己何等愚蠢,辜负了陛下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实在是无颜面对陛下!”
“呵呵!”
李二陛下忍着气,冷笑个不停,问道:“那好,速速将你那侄子交由刑部与大理寺,供述幕后主使是谁,朕念着你往昔的汗马功劳,只追究丘英起一人之罪,绝不牵连丘家!”
丘行恭抹了一把眼泪,捶足顿胸嚎哭道:“陛下明鉴,老臣被太子殿下训斥之后认识到错误,便赶去丘英起藏身之处想要劝其归案自首,却不料那孩子或许已经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悔之不及,故而已经自刎谢罪,屍体被老臣送到了京兆府……”
“哇呀呀!”
李二陛下胸中怒气终於抑制不住,抬起一脚正踹在丘行恭面门上,这一脚含怒而发势大力沉踹了个正着,丘行恭闷哼一声扬天跌倒,却也顾不得眼前发黑满天星斗以及鼻孔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一骨碌爬起来再次跪倒,“砰砰砰”的磕头,口中道:“老臣家门不幸,出了这样一个畜生,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李二陛下怒极而笑,戟指道:“老贼!敢在朕面前玩弄这一套,当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吗?”
这老贼口口声声家门不幸,将罪责尽数归咎於丘英起,然后丘英起又“畏罪自杀”……
糊弄三岁小孩子呢?!
丘行恭却自有定见,既然太子不愿意接受丘家的投诚,那么丘家的罪责是绝对免不了的,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丘英起身上,如今丘英起已死,那么自己和丘家所承受的便是连带责任。
自己好歹也有功勳傍身,只要咬死了不承认是自己指使丘英起刺杀高季辅,陛下再是震怒,也不可能当真将自己怎么样。
无论这位陛下背负了多少骂名,干下过多少龌蹉事,但是唯有一点足以使得当年跟随他的文臣武将们交口盛赞、心悦诚服,那便是念旧情!
侯君集如何?
那可是犯下谋逆之大罪,放在历朝历代也得是个“夷三族”的罪名,结果李二陛下不仅赐其全屍,更是只将其子孙亲眷发配岭南了事,满朝文武看在心里,谁不敬佩莫名、甘愿效死?
只要自己咬死了不吐口,以李二陛下的性情,那就绝对不会斩尽杀绝……
眼瞅着李二陛下面容狰狞又要暴起,李承干连忙劝阻道:“父皇息怒!丘大将军固然有错,自有刑部与大理寺量刑惩处,父皇何必大动肝火?如今东征在即,父皇还应当保重好龙体,率领吾大唐虎贲披荆斩枣、开疆拓土才行!”
今天春天本应开始东征,结果数十万大军、数百万石粮秣已经集结辽东,却因为李二陛下的一场大病不得不暂时搁浅,由此导致的巨额军费开支、甚至於使得大军士气低落,损失太过严重。
士气可鼓不可泄,如若明年春天的东征再次因为李二陛下的龙体而导致夭折,那么极有可能东征就得被迫取消,集结数十万大军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将会付诸东流,打击绝对是致命的。
李二陛下也知道自己身子骨这两年越来越不堪,只得忍着怒气,对丘行恭骂道:“你个老贼,休要在朕面前晃悠惹朕生气,自去刑部与大理寺请罪吧!”
“多谢陛下开恩!”
丘行恭痛哭流涕,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
只要陛下不处置自己,又何惧刑部与大理寺?只要没有真凭实据,那帮子家伙甚至连羁押自己两天都不敢。
自己狠心杀了侄子丘英起灭口,这般断尾求生的做法虽然有悖人伦,亦可说是禽兽不如,可到底还是将一桩危机转化於无形,不仅保住了自己,更保住了家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