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面前,玄武门下杀兄弑弟尚且毫不犹豫,何况是一个扰乱军心的臣子?
一般在这个时候,所为的“请罪”只是表达自己认错的态度,只需有人在旁边求个情,皇帝自然顺水推舟,不予计较。
然而,众人沉默以对,没有人出面给长孙无忌求情……
李二陛下端坐马背之上,眼神闪烁,缄默不语。
河水滔滔,微风轻抚。
长孙无忌却浑身大汗,一颗心骤然紧绷。
他自然知晓李二陛下对他不满已久,该不会趁着今日之机会,以一个“惑乱军心”之罪名,干脆将他给斩了吧?
自己好像有些作茧自缚了……
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里将诸遂良骂了个半死。此间唯一能够为他出言求情,给李二陛下一个台阶下的人就唯有诸遂良,然而现场一片沉寂,一直跟在李二陛下身后的诸遂良却半点生息也无,完全消失了一般。
殊不知诸遂良此刻正远眺着建安城的大火,感受着战场之上那种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强大压力。缺乏朝堂经验的他严格说起来只是一个文化人,哪里知道此刻他应当站出去求几句情,替长孙无忌圆一下场,也给李二陛下一个台阶下?
然而他不懂,有人却懂。
程务挺正自茫然,忽然感受到站在身边的父亲碰了他一下,没敢回头,只是眼尾余光瞥了父亲一眼,然后有用脚尖碰了他。
父亲这是想要自己站出去给长孙无忌求情?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程家祖居洛州,程名振投靠大唐之后更是一直在山东地界为官,与山东世家盘根错节、利益纠葛,从来都不是长孙无忌的人马……
既然不是求情,那就只能是落井下石了。
程务挺向前站了一步,恭声道:“陛下明鉴,所谓‘军心如石’,不可动摇,动辄有倾覆之祸!古往今来,战争之胜败从来就不是以人数之多寡而论,军心是否坚固,士气是否高昂,才是取胜之要诀。赵国公之言论明显惑乱军心,百万大军出征在外,兵卒难免思乡心切、水土不服,若是再听信赵国公之言,难保军心涣散、士气崩溃。故而,为了稳定军心、维护士气,末将请陛下斩杀赵国公,以正军法!”
娘咧!
长孙无忌差点从地上蹦起来指着程务挺的鼻子骂娘!
小贼不愧是房俊那个混帐的鹰犬爪牙,这等落井下石的手段倒是学到了精髓!
最要命是李二陛下此刻面色阴沉、态度暧昧,万一当真动了杀心,那可就大大不妙。只不过他刚刚“请罪”,这会儿难道还能站起来反驳程务挺的话语?那也太过厚颜无耻了,而且明确显示刚才的“请罪”并非出自本心,而是权谋之术,用来跟皇帝耍心眼儿……
幸好这个时候,诸遂良终於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站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赵国公悲天悯人,仁德无双,岂能称的上过错?然则陛下御驾亲征,自然干纲独断,惩罚犹可,却万万不可过重,赵国公亦曾统御千军万马,功在社稷,过於苛责,难免军心动荡,陛下三思。”
不得不说,诸遂良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水平的。虽然缺乏朝堂上的争斗之术,但是天赋高啊,程务挺以惑乱军心为由请斩长孙无忌,他就以稳定军心为据,请求宽恕长孙无忌。
切入点非常好,“军心士气”正是李二陛下最在乎的,只要军心稳定、士气高昂,其余皆可忍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