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李承干吩咐道:“盯着那个王玄策,看他私底下是否与越国公接触,也要查清今日针对张亮之行为是否出自越国公授意。”
“喏。”
李君羡领命,见李承干再无其他吩咐,遂告退离去。
李承干吐出一口气,觉得胸中烦闷,起身推开窗子眺望庭院里枝繁叶茂的花树、古典雅致的亭台,心情却并未有所缓解。
偌大帝国,每日里发生的事情千千万万,最终都要汇总至他这个皇帝面前,由他干纲独断。
这是无与伦比的权力,同时也是无法比拟的压力。
一个正确的决断,可以让国家愈发兴旺几分,而一个错误的决断,同样可以令国家的积弊日趋加深……
责任如山压在肩。
若是一个毫无追求、得过且过的皇帝也就罢了,偏偏李承干执意想要证明自己,如山的压力立马翻倍……
与皇后之间的争执闹得整个宫廷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加上张亮非但没能成功侵夺房俊在军中的威信反而颜面扫地愈发助长了房俊的威势……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不顺。
如今回忆过往,他简直不敢想象当年的太宗皇帝是如何在绝境之下於玄武门绝处逢生,又是如何在整个天下攻讦谩骂他“杀兄弑弟”的逆境之中杀出生天,开创“贞观盛世”。
易地而处,他觉得自己早已崩溃。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古往今来那些能够成就大业的,非但要有天纵之才,要有坚韧不拔之志,更要有充沛无尽的精力。
他现在被朝政拖得精疲力竭,不是不想在宫内广召美女,实在是有心无力……
世人只看到皇帝无上权力、至尊威严,却看不到皇帝所要背负的如山压力。
皇帝不好当。
……
李靖府邸。
致仕告老的李靖如今日子过得逍遥,除去即将在秋后前往重新开学的“贞观书院”任教之外,偶尔入宫给陛下参谋一下军事,其余大把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编着兵书、优游林泉、含饴弄孙,不必理会朝堂之上的波诡云翳、派系倾轧,简直逍遥自在。
今日李靖放下了着书的毛笔,设宴款待登门造访的李积,酒宴之后在花厅之内饮茶闲聊,言谈之间自然谈及前往右金吾卫履任却颜面扫地、灰头土脸的张亮。
在座相陪的是李积的亲弟弟、左领军卫大将军李客师,此刻喝了口茶水,感慨道:“右金吾卫乃是由右屯卫整编而来,上上下下都是房俊的心腹亲信,张亮妄图掌控右金吾卫建功立业,实在是昏招,且不说他能否完全掌控右金吾卫,他日若能全身而退,我都算是高看他一眼。”
作为贞观勳臣,岂能不知张亮何许人也?
说一句“色厉内荏”“志大才疏”绝不为过,当年跟随李积一同投降大唐,其后李积扶摇直上功勳赫赫,张亮却仕途波折战功寥寥,可见其人之才能着实平庸……
试图用这样的人去侵夺房俊的权力,陛下实在难称英明。
当初在江南之时,张亮便被房俊死死压制,其后更是主动折节、以前辈之身份甘为房俊之鹰犬,待到房俊与陛下之间生出嫌隙又马上背叛房俊投靠陛下,两面三刀、信义全无,妥妥的小人一个,却也能成为陛下赖以倚重的筹码,可见陛下不能识人也不能用人……
李靖放下茶杯,面色不悦:“若是实在没话说,那你就暂且回去吧,何必拿朝堂之上那些蝇营狗苟来污我的耳朵?你知我素来不擅长也不喜欢这些,以往身在官场身不由己,不得不予以忍耐,现在已经致仕告老,就不能让我清净清净?”
李客师虽然也是一军主帅,但是在兄长面前却恭谨守礼,闻言赶紧道歉:“是我的错,大兄莫要生气,不说这便是。”
他知道兄长之所以如此说话,不仅是不喜欢谈论这些,也是在堵李积的嘴。
堂堂英国公忽然造访,难道真是只为了叙叙旧、喝喝酒?
肯定有事。
李积对於兄弟两个的言语恍若未闻,看着李靖道:“卫公如今优游林泉、颐养天年,在下心向往之,也不忍打扰您的清净。但如今军制改革迫在眉睫,亟需熟知军事之人参与其中、把握方向,在下今日前来,就是希望卫公能够出山参谋一二。此次军制改革影响深远,卫公若能参与其中,应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实不负生平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