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苏轼
[Part①·渡它三千六百劫]
“仙家,仙家”
精怪终於“想起来了”,它拍脑袋讲起佛雕师傅这神奇法器六宝玄机。
“除了婆娑剥皮树,还有屍魔解魂剑、化血玉净瓶、鬼烂神焦扇、血玉观音石,最后一样便是佛雕师傅的看家法宝——他手里的泥古不化禅杖。”
且听精怪狈犬一一道来。
“这解魂剑原本属於血玉菩萨坐下护法罗汉,服还丹修行,练出身外化身,可惜不服灵光大佛的管教,对血玉观音菩萨生了歹意,被灵光佛祖和佛雕师傅合力制服,化其精血骨肉做成法宝——出剑便能使人心魔丛生,幻化出阴魂鬼火,是不战而败人之兵。”
“化血玉净瓶里藏着灵光大佛的身外化身,将还丹投进去,凑齐三十三颗便可凝练出一枚七窍俱全五官皆在的‘人面仙丹’,除此之外,这瓶子里的露水若是碰见活物,那东西就活不长了,不出半个时辰就化为一滩脓血,再过半个时辰,这脓血都聚在一处,排出丹火邪毒,只留下一颗圆滚滚的肉珠——灵光大佛谓为[灵珠子],镇民分而食之也可以修出珍贵的内丹来。”
“鬼烂神焦扇可以点邪火吹毒瘴,黑风岭的瘴气便是这么来的,这蒲扇动起来,就从扇中画像里钻出疯蝶,所到之处瘟疫横行,再使些灵力来操持这宝贝,就能扇出火苗,嗅见这毒烟的人呀畜牲呀,只要一炷香,口鼻心肺都变得焦黄腐烂,不能活了。”
“泥古不化禅杖是佛雕师傅的本命法器,是他的身外化身(魂威)所持之法宝,只需杵杖击打山石土地,地里就冒出来一个山神爷爷,助他寻灵脉搜灵石,偶然遇见凶猛怪兽,还能呼唤棍棒里的神仙来打杀这些野物,要是佛雕师傅发怒了,这黑风岭就跟着地动山摇”
“加上婆娑剥皮树,这六件法宝,也是历代主持罗汉和护法使者即身成佛,由骨肉精血锻造的神器。”
精怪诚惶诚恐的说完这些话,接着跪伏在地不敢动弹了。
江雪明听了,心中猜测道——
——这个修行混元造化功的灵光佛祖,应该就是犹大本人。
混元造化功要证本清源讲个出处,那一定是混沌凶兽的元质和圣血杂糅在一起,最终由光之翼来继承这“神灵恩赐”——征服混沌之种,将这恐怖力量化为己用的过程,就是修行功法锻体修真。
这六件法宝,除了宝瓶和宝杖以外,都是佛雕师一个个傀儡打手留下来的魂威。
他们或是生了背叛之心,或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哪怕已经修成“正果”,有了魂威这种身外化身,照着炼丹师炼气士的说法——金丹渐红可以成仙了,最终这些人也只是佛雕师眼里的工具,变成了“即身佛”。
这个即身佛的意思,就是骨肉成佛,皮囊成佛,从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变成了一件不朽不烂的器物。
要是剑英剑雄两兄弟投靠了佛雕师,没有遇见江雪明,他们的元质丰沛,天赋超群,或许也会修这混元造化功,最后变成观音菩萨手里的一样法宝。
说回这些宝物的功能,雪明推测,这宝扇和宝剑,是用来装神弄鬼,恐吓黑风镇民的灾难,制造还丹的道具。
宝瓶和宝杖,是用来镇压邪物寻水探矿,化屍炼丹变废为宝的吉祥神力。
宝树的力量已经显现,可以为人类妖魔易容伪装,造画皮妖怪。
最后那个宝石,则是血玉观音菩萨本尊,能产仙蜜做灵药救苦救难的巨大辉石,是拥有磅礴灵能的道具。
想击败佛雕师,不光要上山杀妖,砍掉百目大王和珠珠娘娘的脑袋,回过头来还得对付这六样法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山镇,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的高价值目标。
哪怕是永生者手下留在尤里卡的光之翼,康雀·强尼以前也没有如此强劲的助力,被无名氏打上门,就只能寻求化身蝶的力量。
这种管理方式也极为残暴血腥,据精怪和武修文所描述——佛雕师这个代理人已经干了三百多年,期间也有不少护法罗汉和净坛使者,算是功力高强的灵能者,最后都逃不过变成法宝即身成佛的命运。
黑风镇的命脉民生,牢牢的锁死在佛雕师手里,后来者想要挂靠在灵光大佛身边,也越不过这道冷冰冰的权力壁垒,这就是封建时代的阶级金字塔。
只要佛雕师寻不到出路,升不上去,成不了永生者,没办法加入犹大的会盟,这个小小黑风镇,就没人能翻了他佛雕师的天,但凡有一点叛逆之心,依靠仙丹还丹修炼的混元造化功,在佛雕师的法宝面前都是小喽罗而已。
雪明心念一动,计上心来。
——这些法宝,既是佛雕师的强大之处,也是佛雕师的致命弱点。
“把鼠面郎中喊来。”
狈犬听闻此话浑身一颤,心里既轻松也惊讶。
它轻松的是,这桩冤枉事终於有了个结果。
“就这么?喊过来?”
它惊讶的是,张贵人的屋子里血流成河,也没打算收拾收拾掩藏一番,就这么撕破脸皮?要大闹一场了?
江雪明沉声道:“你尽管去喊。”
精怪连声拒绝,它可不敢触这个霉头:“不!不不不!我不去!我不敢去啊贵人!”
江雪明就等这句话呢!心里有了把握。
这狗崽子和它死掉的白狼大哥,在郎中眼里应该也只是两个小喽罗,作为佛雕师的代理人,郎中绝不会把这两条狗命放在心上,包括它们的师尊百目大王,也是这种随用随丢的苦力妖怪。
他扶起精怪,当着剑雄剑英和武修文的面,从医生包里摸来贝洛伯格,一刀刺穿了精怪的头颈,由脖子刺入贯穿大脑,刀刃再从天灵盖刺出。
贝洛伯格终於尝到夏邦大陆妖魔鬼怪的血,显得兴奋异常,刀刃散发出六百多度的高温,烤得精怪焦头烂额——连惨叫都没发出来立刻倒下毙命,变回一条棕黑色的畸形怪犬。
武修文看得身体发冷心底发寒——若是有朝一日,张贵人也嫌他,说他没有用了,这刀子会不会刺进他武修文的脑袋里呢?
“你去喊郎中来。”江雪明拔出短刀,抆干净黏腻焦臭的脏血,与武修文说:“你机灵,知道怎么说吗?”
武修文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气,只是魔怔的问道。
“你发过誓!不杀人的!张从风!你发过誓!”
这个发过誓的说法,是武修文问起先前的约定,他需要一点安全感。他只是一个引路的,既然张贵人要按规矩办事,他也会尽心尽力去帮忙——可是这狈犬精怪实话实说依然难逃一死,难道这就是张贵人的规矩么?
“它不是人。”江雪明戴上手套,捏着修文小弟的腮帮子,和揉面团似的搓弄着,要修文小弟清醒:“它哪里算得人?你才是人呀!”
武修文依然发怵,口口声声念叨着:“对对.对.我要把人做好我要做好人.”
“知道怎么说吗?”江雪明把修文小弟请到廊道尽头,马上要进戏台,再往前走五十来尺,就到厅堂去见郎中了。
武修文立刻点头,脑子也清醒了:“知道!”
江雪明只觉得十分省心,再也不去恐吓威逼——
——鞭子对武修文来说已经没用了,现在他不是畜牲,也不是禽兽,他需要一点勇气,需要友谊和爱意,需要希望和理想。
“尽管去做去说!”江雪明拍了拍修文的肩:“你不该怕妖魔,妖魔应该怕你!”
“对!它该怕我!它们该怕我!”武修文的眼睛越来越亮,胆气也从丹田冲出,头脑一热,浑身上下的血液迅速冲向天灵盖,就见到头发丝里钻出几根柔软却坚韧的灵丝来。
[Part②·真金也怕火来炼]
剑英与剑雄倚在门廊边,依然忧心忡忡。
他们受了武修文的训斥,受了恩公的喝骂,都是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也没有想到贵人居然直接把精怪杀了。一时半会还走不出来,留在心神巨震的状态中。
过了几分锺,就短短几分锺的功夫。
听见郎中连连道歉,也不知道武修文与郎中说了什么。
送美女来的管事反倒给张贵人鞠躬行礼,说起漂亮话了。
赵剑英和赵剑雄看不懂呀——
——这是怎么回事?
“祸事了!祸事了!~”郎中哭笑不得,前俯后仰连连叹气:“是我老眼昏花,这桩美事做得猧魀(尴尬)。”
武修文则是怒发冲冠满脸通红:“你这老鼠精,装什么蒜!把穆家女儿都藏哪里去了?!起先说好是十位千金来配亲,怎么到了贵人床边都变成男人了?还有两条狗?!”
郎中低眉垂眼,它也不好去强词夺理。
主意是佛雕师傅出的,事情是它来办,办不好要挨两头骂。